一生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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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她就要成为新娘了。

　　未婚夫问：“真的想好了吗？”

　　女人不置可否。努力给他一个安适的笑。

　　她只想回首再看一眼，看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有着慵懒柔弱的神态，像一只安详的猫。

　　那一年，１７岁，她偶尔见到男孩偷偷为自己画的肖像，于是，将父母支出家门，约他到她家。她要他为自己画人体肖像，甚至试着在母亲的床上初尝禁果。两个懵懂的孩子手忙脚乱，却很投入，他们认定，这就是爱情。

　　事后，母亲发现了这一“痕迹”，男孩被勒令转校。他们每天通信，女孩看到信里男孩信誓旦旦便托着腮想念，即使想到他猫一样疲惫的倦容，也会有落泪的冲动。

　　两年后，他们终于一起考入了美院，虽然有时偶尔争吵，但总还是岁月静好。

　　毕业那年，女孩２２岁，她在破旧的公寓为他办了间画室，让他用来创作。她相信他的才华总有一天会被识货的画商看中然后一举成名。

　　后来，男孩在电话里和她大吵了一架，以她约束他的随心所欲为由，离开了她。再后来，听说他终于被一个画商带去法国，临走前只是把女孩托付给另一个一直爱她的人——她现在的未婚夫。

　　从此，杳无音讯。

　　不知不觉间，女人走到曾和男孩常常流连的面馆。因为贫穷，他们只吃价格最便宜的青菜鸡蛋面，和相爱的人，青菜面也能吃到整个冬天都热腾起来。

　　女人要了一碗面坐在靠窗的那个位子上，老板已经认不得这个当年和自己熟稔、两碗饭量的女孩，一切物是人非的苍凉。只是这么多年老板竟依然矜持地放着蔡琴那首悠扬的老歌：孤独的我在梦里寻觅／不知道寂寞的你是否愿意牵着我的手……

　　“老板，这首歌叫？”

　　“《一生都给你》。”

　　那时男孩总是在她耳边絮叨说喜欢丰满女子，女人应该多吃鸡蛋。所以，为了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女孩每次都强迫自己吃下整整两碗鸡蛋面。于是他便会很开心，那样子更像是一只猫了。其实，每次回去她都会呕吐，她是对鸡蛋过敏的。她一直试图改变这种不适，就像她一直试图改变想念。

　　就让面条永远守住这个秘密吧，女孩缓缓起身，向那个空空的瓷碗告别……

　　这时，她看见一个男人向店里走来。

　　是未婚夫。女人呆住了。

　　未婚夫很憔悴，他是来告诉她一个真正的秘密，一个以生命相抵的秘密。

　　当年的男孩并没有离开他，一场意外的事故使他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双手，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法实现那些年少时的信誓旦旦，吞下安眠药前，男孩打电话与女孩大吵，希望她恨他，然后又把女孩托付给了现在的他，希望他能替自己用一生来偿还这个诺言。

　　听完这个故事，女人已是泪满腮颊。男孩不是一条九命的猫，他的命只有一次。他死了。

　　原来，这三年，悲伤一直将未婚夫和自己紧紧相连，眼前这个隐忍的男人，信守着一个诺言，努力帮她寻找快乐，相较之，她曾对他的爱情竟如此卑微，终于，他无法承受她的隐约，把秘密全盘托出。

　　依然是蔡琴的低音“你是我过河的一叶扁舟／你是我登高的一把扶梯……我一无所有只有我自己／不给别人不给别人／一生都给你……”

　　男人悲伤地问：“现在，想好了吗？”

　　女人抚摸着未婚夫的脸，第一次如此真实的感受着爱情的包容和生命的脆弱，她说：“一生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