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事管出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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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宝成这天倒班休假。快到中午时到小区门口小超市买菜，走出二楼自家门，见对家房门开着，怕这家人出去忘了锁，好人之心顿起，冲着屋里喊道：“家里有人吗？”连喊了几声，没人回音，证明确实是忘了，就随手关上了门。到了一楼的单元出口，和一个女人擦肩而过，互相看了一眼，心里不由一怔：女人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很漂亮。看人家也看自己，赶紧移开眼睛，心里也没太在意。

　　买菜回来，却见女人满脸怒气站在楼梯口，一见面劈头就问：“是不是你关的我家门？”

　　老迟回答：“我以为你家没人门忘关了，就随手关了。”

　　女人更加气恼：“你吃饱了撑的！我就出去倒垃圾这一会儿，钥匙也没带，你说我怎么进屋？”

　　老迟赶紧出主意：“要不给你爱人打个电话，让他送来。”

　　女人说：“来不了，得去拿。”

　　老迟说：“工作忙是吧，你打出租，钱我出。”

　　女人说：“祸是你惹的，要去也得你去。”

　　老迟说：“行行行，请告诉我地址。”

　　女人说：“安乐享园4区4排24号。”

　　老迟忙不迭地说：“我去，我去就是了。”刚想动身，猛地一怔：那不是公墓吗？自己的亡妻也住那。

　　于是，尴尬地一笑：“您这是打趣我，莫非您爱人已经……”

　　女人绷着脸说：“死了。”

　　老迟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孩子。”

　　女人说：“出差了，下午才能回来。”

　　老迟说：“要不你到我家坐坐，中午我管饭。祸是我闯的，自然应该付出代价。”

　　女人盯着老迟的脸打量一番，大约从面相看出他本分憨厚，就极不情愿地认可了。进了屋，见没其他人，屋里的凌乱也凸显单身男人的处境，女人随口问：“家里没女人？”

　　老迟说：“也搬安乐享园了。”

　　女人有些鄙夷：“耍贫嘴倒学得快。”

　　因为到了做饭时间，迟宝成顾不上说话紧忙活，女人则坐在沙发上心安理得地看电视，好像该他欠她应该的。饭上桌后，女人一边吃一边评点：“米饭硬了些；西红柿鸡蛋炒浑了，应该鸡蛋先出锅再炒西红柿，然后合锅；青椒不该放酱油……”就像饭店里食客挑剔大厨一样，老迟只能不停地接受和道歉。

　　一切收拾完毕，老迟对女人说：“这么坐着挺累，要不你在那屋睡一会儿。”

　　女人脸一横：“没安好心吧？一个寡妇和一个鳏夫在一个屋里睡了，不让人说闲话？得得得，我逛商场去吧。”说完，门一甩，走了。

　　做了好事，落了不是，白管一顿饭，挨一番抢白，这不吃饱撑的？从此以后，你家着火也不救。老迟不由自艾自怨。

　　门对门怎会不认识？原因在于这是个新楼盘。老迟原来的家是危房改造区，搬迁令下来以后，就直接在这座楼盘买了个小户型，原来那一处准备将来回迁后送给儿子结婚用。大家都是刚刚搬来，还没来得及认识。

　　迟宝成这年50岁，老婆三年前病故，唯一的儿子在外地读硕士。他是个客运司机，常年跑长途。兴评先进那会儿，年年榜上有名。他脾气好，爱做好事，人起外号“迟善人”。

　　如仔细观察一下，人们会发现，大凡做善事的和做贼的有着共同点：一见对象身不由己。贼说“不走空”，好人也是见善就伸手。迟宝成做好事，大多得到人们的感激和赞赏，也有被人误会、埋怨甚至讹诈过。比如：捡了钱夹子交给失主，人家不但不感谢他，还说里面的钱少了；扶起摔倒的老人，人家子女讹上了。还有一次更离奇：一个4岁小孩上车到邻县，说是找他妈。老迟收车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帮着找到了。几天后，小孩父亲到单位投诉他，说他违法携带无行为能力儿童。原来：小孩父母离异了，孩子判给男方。小孩一去，女方不给了，双方又打起了官司。这种糗事数不胜数。

　　时间不觉过了半月，老迟又休班。这天办事回来，一进楼道就见女人提着购物袋站在两门之间似愠似怒地看着他。他慌忙解释：“又锁门外了？这次不是我，我一大早就出去了。”

　　女人扑哧一笑：“看把你吓的，是我自己不小心。能不能借你家地方做顿饭？”

　　老迟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女人和上次判若两人，一进门就直奔厨房。说：“这次是我给你找麻烦，我做饭，你就等着吃好了。”

　　饭菜端上桌，女人热情招呼他，好像家是她的一样。一边吃一边自夸这个菜如何正宗地道，那个如何符合现代人生活主流，谈兴很浓：“听说你是有名的大好人，还给女人接过生呢？”

　　迟宝成：“你怎么知道？”

　　女人说：“咱这城市就这么大，哪个单位都能找到熟人，市区这圈子的，没打听不到的。”

　　迟宝成承认有这么回事，女人非要他说说过程。

　　那是在1989年，老迟还没结婚。当时正跑农村班线，车到半路，一个孕妇突然临产，躺在地板上翻滚嚎叫。迟宝成赶紧停车，问大家谁能帮忙，当时车上就五个人，三个男的说这事儿帮不来忙，两个女的都是大姑娘，一个说从没见过这场面，一个说一见血就晕，并且哆嗦呕吐不止。人命关天，迟宝成顾不上什么男女界限，赶紧把自己的大衣铺到女人身下。好在女人生过孩子，断断续续地吩咐他如何如何做，另一个胆大些的女孩也过来给女人鼓劲加油，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孩子终于呱呱坠地。然后车子一路疾驰狂奔，迅速到达了当地县医院处理产后事宜。母子俱平安。为这事，迟宝成当年不仅被单位奖励一件新大衣和几百元奖金，还被评为地区级（还没实行市管县）先进生产者呢。

　　女人听了就哈哈大笑。迟宝成不由自主地说：“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比绷着脸显得亲近。”

　　然后话就多起来了。互相询问对方情况，知道老迟才五十岁，就说：“以前还以为你60岁了呢，原来才比我大5岁。”

　　老迟说：“我还以为你不到40岁呢。”

　　女人听了心花怒放：“你这人还挺会说话，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老迟脸涨得通红：“我说的是真心话。”女人越发高兴。

　　女人端详了老迟一番：“老迟啊，我看你有病。”

　　迟宝成嘿嘿一笑：“人家都说我神经，连我儿子都叫我‘吃饱撑’，意思是经常管闲事是吃饱了撑的。”

　　女人正色说：“我不是那意思，是说你有脑栓塞的可能。”

　　迟宝成就问：“你怎么知道？”

　　女人说：“知道我什么职业？脑内科医生。”

　　迟宝成说：“有什么根据？”

　　女人说：“你的右眼睑有些下垂，一般有这么几种可能：第一，你的小脑发生了梗塞；第二，你的肺部长了东西，第三，局部神经麻痹。不管怎么说，你应该先做个检查，然后抓紧治疗。”

　　迟宝成不敢怠慢，第二天就去了女人所在医院，看门诊、找专家、检查都是女人全程引领，经过CT检查，果然在小脑干上发现栓塞迹象。

　　医生建议他住院，女人说：“把针剂开出来就行，我和他对门，可以到他家输液。”

　　从此后，女人经常忘记带钥匙。忘来忘去，两家忘成了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