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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欺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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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5 18:44:0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一场车祸,夫妻双双丧命。但妻子先死还是丈夫先死,关系到几百万遗产的归属!两家亲友就此展开争夺遗产大战……

  1死人能说话

  离市区18公里的印柄山盘山公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小轿车从盘山公路上坠下悬崖,车里的两个人遇难丧生。

  公安局接到报警电话,迅速指派交警大队事故处理科科长蒋航去处理。蒋航带着两名警察,与法医一道,赶往出事地点。

  蒋航驱车赶到印柄山山脚下时,迎面碰到两名男子抬着事故车辆中的伤者下山,为首一人蒋航认识,35岁左右的年龄,白净、干练,是市宏正律师事务所的律师黄二康。后面那人,面相与黄二康相似,40来岁,但皮肤粗糙、黝黑,一看就知道是个乡下人。

  黄二康看到警车,立即挥手大叫;“停车!停车!快帮我将我弟弟送到医院去。”

  其实不用黄二康挥手,蒋航已经将车停下了,和两名随行的警察一起,动手将伤者往车上抬。搭手挨着伤者时,蒋航才发觉,伤者身体冰冷。他用手试了试鼻息,气息皆无,再摸摸伤者的胸口和脉搏,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人,已经死了。

  听说人已经死了,黄二康哭了。那个乡下人却还不相信,哭着说:“我弟弟刚才在路上还跟我说话呢,就在几分钟前。”

  这个人一定是悲伤过度出现了幻觉吧,尸体都凉了,证明人已经死去很长时间,怎么可能几分钟前还会说话?

  但这个乡下人很认真:“我说的是真的。刚才,就在我们过那个弯道的时候。”他用手指着山上的盘山公路,“我弟弟还跟我们说话呢。”

  “这不可能!”法医翻开死者的瞳孔,坚定地说,“依据我的经验,人死了起码有两个小时了,怎么可能几分钟前还在说话呢?”

  那乡下人要与法医争论,被黄二康拦住了。黄二康向大家介绍,说他是大哥,叫黄大健。死去的人是他们的小弟,叫黄三强。他对法医说:“我大哥是太伤心,太舍不得我三弟的离去。人都死了,迟死早死有什么好争论的?”

  蒋航也不再多说,让法医对黄三强的尸体进行检查,他则载着黄家兄弟赶往出事地点。那里,还有一个遇难者。

  路上,蒋航问黄家兄弟:“你们弟弟是怎么死的?”

  黄二康说,他弟弟黄三强是印柄山铁矿的矿主,住在城里,每天开车在矿与家之间来回。今天去矿上,半道上翻了车,黄三强受伤后卡在车里出不来,就打电话给大哥,大哥又通知了他,他就骑着摩托车赶来了。他到山脚下时,三弟又打了个电话给他,问他们为什么还没有来,那时候,他三弟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他赶到时,他大哥也刚好赶到,这时,他们看到,弟媳梅雅在车里已经死了,而他们的弟弟黄三强还能够动弹。他们就撬开车门,将弟弟拉了出来,抬下山来往医院送,哪知道半道上他弟弟还是死了。

  蒋航略带责怪地问黄二康:“你们接到弟弟的求救电话,应该立即报警呀。”

  黄二康愣住了,悔恨得直擂自己的头:“我们真是糊涂啊。一听说弟弟出事了,我们就啥都忘了,只知道赶往这里救人,倒忘了向你们求救。”

  说话间已经到了出事地点。出事地点在第五个弯道处,黄二康的摩托车还停在路面上。而一辆黑色的小车四轮朝天地倒扣在悬崖底,悬崖离路面足有七八米高。几个人趟着杂草赶到车旁,看到了困在车里的人的鲜艳衣服,黄二康说,那是他的弟媳梅雅。蒋航伸手到车里摸索,梅雅蜷着身子呆在副驾驶的位置,身子冰凉,气息全无,真的死去多时了。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小车是在弯道处转弯不及冲下悬崖的。除了被黄家兄弟为救人而撬开的车门,现场及车子都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这起车祸,应该属于驾驶不慎造成的意外事故。

  法医检查完黄三强的尸体也随后赶到。他对梅雅的尸体也作了检查,尔后得出结论:黄三强和梅雅都是由意外事故造成的死亡,死亡时间应在两个小时以前,即在上午10点至12点之间。

  黄大健当即跳了起来:“你这鉴定不准确,12点我弟弟没死!”黄二康立即拉住了脾气暴躁的大哥,斯斯文文地对法医说:“你的判断真的有点出人。我们赶到这里时,是中午一点左右,那时候,我弟媳梅雅是真的死了,但我弟弟还能动弹。否则,我们干吗要抬他下山?”他掏出了手机,翻出一个来电号码给法医看,“这是我弟弟在12点32分时给我打的电话。”

  其实,法医通过尸检,界定死者的死亡时间也只是一个大概,不可能具体到几点几分。鉴于黄家兄弟的证言,法医在随后的尸检报告中,对自己的观点作了修正,他记述:“据黄大健、黄二康兄弟述称,他们赶到现场时,黄三强仍有呼吸,但梅雅已死亡。所以,倾向于认定黄三强继梅雅之后死亡。梅雅死亡时间,应在10点至12点之间。黄三强的死亡时间,在13点左右。”

  想不到,就是这样的一个结论,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2时间就是金钱

  当天晚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找到公安局交警大队事故处理科,质问蒋航:“你们凭什么认定我姐姐比我姐夫死得早?”

  来人是梅雅的弟弟梅创。他一副气极败坏的样子。

  蒋航很惊讶:“反正人都死了,谁早死几分钟,谁迟死几分钟,有什么关系呢7”

  “关系大了!”梅创气愤地说,“你以为我不懂法呀?我姐和姐夫没有孩子,双方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也都不在了,我姐要是比我姐夫早死,按法律,我姐夫就是我姐的财产继承人,他拥有他们家的全部财产。现在姐夫也死了,他又没有儿女父母,按照法律,我姐夫已经没有父母妻子儿女,就没有第一继承人了,他也没有祖父母等其他第二继承人,他的财产就全归了他黄家的兄弟来继承了。他们黄家的两个哥哥之所以一口咬定我姐死得早,不就是打的这个如意算盘?你们被黄大健和黄二康给糊弄了。其实,12点的时候,我就赶到了出事地点,那时候,我姐和我姐夫都已经断了气,没救了。报警的电话也是我打的。”

  蒋航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黄大健和黄二康一口咬定黄三强后死,在法医得出尸检结论时,他俩找出种种的证据将黄三强的死亡时间往后推,为的是死者的财产。他们之所以在时间上兜圈子,原来,时间就是金钱啊。

  黄三强和梅雅夫妻谁后死,谁就拥有财产的处置权。黄三强后死,作为与黄三强有血缘关系的亲属,黄大健和黄二康受益;梅雅后死,作为与梅雅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受益人则成了梅雅的弟弟梅创。

  黄三强和梅雅,作为印柄山铁矿的矿主,财产数目自然可观。一对年轻而有钱的夫妻,又没有孩子父母和其他亲戚来继承他们的财产,难怪死者的兄弟们开始动心思了。

  蒋航问梅创:“既然你12点就到了出事地点,那你为什么不救援,你后来去哪了?”

  梅创说:“我是接到姐夫的电话赶去的。去的时候,姐姐和姐夫都已经死了,已经没有抢救的意义。再说,我一个人不能将他们从悬崖底弄上来,所以,我上山了,去矿上找人来帮忙。”

  “你是12点赶到出事地点的,为什么1点40分才打电话报警?”

  “我开始没想到要报警,是矿上的工人们说,应该打电话通知警察,我才打了电话。”梅创说,“我听说将我姐夫的死亡时间认定在13点,这是不可能的。12点的时候他俩就全死了。黄家兄弟是在作伪证,他们的目的很明显,是为了财产。所以,我希望对我姐姐和姐夫的死亡时间重新鉴定。”

  蒋航知道,要重新对两个死者进行死亡时间鉴定,分出个谁先死谁后死是有难度的。为了避免这两家人发生争吵和冲突,他打电话找来了黄大健和黄二康,说了自己的意思:“大家都是死者的亲属,从道义上来说,大家都应该继承死者的财产,又何必分个谁先死谁后死呢,你们三个人共同继承财产就得了。”

  梅创流着泪说:“我姐尸骨未寒,她要是知道我为了她的财产和黄家两个哥哥发生争执,她有多伤心。算了,我不争了。既然蒋科长这样说了,就按蒋科长说的办吧。”

  哪知道黄家兄弟双双跳了起来,黄大健首先吼了起来:“想得美!你想分财产?做梦去吧你!”黄二康斯文些,毕竟是律师,说起话来有理有据:“蒋科长,这不是和稀泥的事,财产该谁继承就由谁继承,按法律程序来。我弟弟本来就比弟媳后死……”

  梅创恼了:“凭什么说我姐先死?”

  黄二康说:“我们亲眼所见。你姐死了,我们才将我弟弟抬下山的,那时,我弟弟还没死。我和我大哥都是亲眼见证的。”

  梅创嗤嗤冷笑:“亏你还是律师,你和你大哥是受益人,你们的说法可信吗?你们作证是没有用的。我也亲眼看见了,姐姐和姐夫在12点的时候全死了,姐夫不可能在12点以后还活过来的。”

  黄二康问:“你确定,12点的时候,你姐姐死了吗?”

  梅创不上当,说:“是12点的时候,我姐和我姐夫全死了。”

  黄二康笑了,对蒋航说:“蒋科长,你做个见证,他梅创亲口承认,他姐姐,也就是我的弟媳梅雅,在12点的时候已经死了。但是,我有证据证明,我弟弟黄三强在12点以后还活着,他12点32分时还与我通了电话,我手机上的来电还有我弟弟手机上的呼叫电话时间都是证据。这充分证明,我弟弟比我弟媳后死。”

  梅创傻了,一时间张口结舌,尔后回过神来,嚷了起来:“你的这个证据算不得数,请法医来,对两个人的死亡时间重新鉴定。”

  黄二康只是冷笑,并不搭腔。

  蒋航心里很不舒服,黄家兄弟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按常理来说,他们和梅创都是死者的亲属,三个人共同继承财产就是了,可黄家兄弟不答应不说。还费了那么多心机。不用说,这一切都是黄二康搞的鬼。他是律师,对这些事门儿清。得知弟弟出了事,他不是悲伤,而是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霸占弟弟的财产。这种人,太卑鄙了!

  黄家兄弟先说自己遇到他们前几分钟黄三强还能说话,这说法被推翻后,再说13点时黄三强还活着,即使他们是受益关联人,证词不算数,那么,12点32分的那个电话是有力的证据,在梅创承认他姐姐已经死了的前提下,他们还能证明,黄三强活着。

  直觉告诉蒋航,黄二康所接到的那个电话有问题,不一定是黄三强自己打的,很有可能是当律师有经验的黄二康自己打的,制造一个伪证据。

  蒋航让人去鉴定黄三强手机按键上的指纹,但是,鉴定的结果,黄三强手机上只有黄三强的指纹,没有别人的。

  梅创还是嚷嚷着,要让法医来重新鉴定。蒋航同情地看着梅创,他知道,重新鉴定是没有用的。法医对死者的伤势鉴定是权威,法院会采信,但对死者的死亡时间只是推测,缺乏权威性,在黄家兄弟有证据证明黄三强12点32分还打过电话的情况下,法院只会采信电话这一有力证据。

  但蒋航还是请法医来对尸体做了重新鉴定,鉴定的结果却对梅创越发不利了。

  法医只能根据两个死者的伤势,谁伤得重,谁伤得轻,来判定两个人谁先死亡。梅雅的伤比黄三强的要重,按推论,应该是梅雅先死亡。

  3死人发出的短信

  所有的证据对梅创都不利。蒋航也想尽可能地公正,推翻黄二康的证据,但没人能证明黄二康所接到的黄三强的电话是伪造的,黄三强的手机上也查不出别人的指纹,蒋航无能为力。他只得整理卷宗,打算将案子移交法院。

  但就在这时,一个人找蒋航来了。

  这是一个乡下人,五十来岁,衣着朴素,满脸皱纹,一脸老实巴交的模样。他自称叫应友华,是城郊的农民。

  应友华拿出了他的手机,说:“我昨天中午接到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是个陌生号码发的,只有三个字:‘救救我’。我开始以为是人家发错了,没当回事,可昨天晚上想来想去,不管人家是不是发错了,叫救命,这就说明他出事了呀,我不能不管,所以我今天早晨到派出所去报案了。派出所一查那个发短信的手机号码,说是一个叫梅雅的人发的,而梅雅在昨天中午出车祸死了,说你正在处理这件事。所以,让我来找你来了。”

  蒋航接过应友华的手机,调出那条短信一看,顿时惊呆了。短信正如应友华所说,只有三个字:“救救我。”发短信的,正是梅雅的手机号。而让蒋航倍感惊讶的是,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梅雅发这条短信的时间是在昨天中午13点36分53秒。

  如果这条短信真是梅雅发的话,那么,梅雅在昨天13点36分时还活着。这就能充分证明,梅雅比黄三强后死。

  可这怎么可能呢?法医鉴定,梅雅在12点以前就死了。不但黄家兄弟说他们赶到出事地点时梅雅已死,就连梅创也承认,他姐姐12点以前就死了。

  难道,死了的人还能发短信求救?抑或,梅雅只是先昏死过去,后来又活转过来过?

  蒋航认为这里面有名堂,就像他不相信黄二康12点32分接到黄三强的求救电话一样,他更加不相信梅雅在13点36分时还能发短信求救。他怀疑这是梅创伙同面前的这个农民采取的补救措施。

  可是说补救是不合理的,因为这短信是昨天发的。难道,昨天梅创就采取了行动?

  蒋航从放死者遗物的柜子里找出了梅雅的手机,手机里确实有那么一条已发短信,时间也与应友华手机上显示的一致。蒋航立即鉴定上面的指纹,上面除了梅雅自己的指纹外,并没有别人的。就像他不能证明黄二康接到的电话是假的一样,他也不能证明应友华接到的短信是假的。

  真是咄咄怪事!蒋航试探地问应友华:“你认识梅雅吗?”

  应友华直摇头。

  “那么,梅创呢,你总该认识吧?”

  应友华还是摇头,一脸困惑的表情。

  蒋航仔细观察应友华,看不出他是在装蒜。蒋航只得问他:“你既然不认识梅雅,为什么梅雅临死的时候要给你发短信?”

  “谁知道呢!”应友华一脸憨厚,“这我也搞不懂。我猜,她是不是陕要死了,脑子糊涂了,拨错了号?”

  一个快要死了的人,脑子不清醒,手指也不听使唤,按错键发错短信是可以理解的。问题是,蒋航根本不相信这短信真是梅雅发的。他怀疑是梅创赶到现场后,发现姐姐死了,也出于黄家兄弟相同的目的,做了什么手脚。

  黄家兄弟听说有不利的证据出现,找蒋航来了。看到应友华,黄家兄弟气坏了,双双指责应友华在作伪证。应友华也生气了,问:“我为什么要作不利于你们的伪证?我认识你们吗?跟你们有仇吗?我为什么要害你们?”黄大健说:“你是不认识我们,但你一定认识梅创,是梅创一伙的,你们一起在梅雅的手机上做了手脚!说不定,那条短信,是你们用梅雅的手机发的。”

  应友华气得跳了起来,吼:“老子要是认识什么劳什子梅创,天打五雷劈!”

  蒋航真去调查了梅创和应友华之间的关系。他先去了应友华的村子,找村民了解,接着又去找认识梅创的人了解,大家都不知道梅创和应友华之间有什么关系,这两个人,以前根本不认识。

  如果那条短信是梅创和应友华联合搞的鬼,他俩认都不认识,又怎么联合?如果说是梅创搞的鬼,梅创也会发给一个认识的人,好让人家出来作证呀,怎么会发给不认识的人?再说了,梅创昨天对这条短信还不知情,不然的话,昨天与黄家兄弟争执时,他应该会提到这条短信呀。

  蒋航虽然对梅雅的死亡时间还有疑问,但他偏向于认同这条短信真是梅雅临死时发的。所以,他将这一证据也加进了卷宗,送法院了。

  4事情另有隐情

  法院接到这个案子,首先是调解。鉴于黄三强和梅雅夫妇在同一场车祸中死亡,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是:黄、梅两家作为死者的亲属,共同继承死者的财产。

  但这一次,轮到梅创不同意了。他有他姐后死的证据,硬气了起来。

  而黄家兄弟也不服软,坚持认定梅创的证据是伪造的。两家人吵得不可开交。

  死者尚未安息,两边的亲戚却为了财产吵得水火不容,法官也只有扼腕叹息。调解了几次,都没有效果,最后不得不择日开庭。

  在等待开庭的日子,黄家兄弟忙活开了。作为律师的黄二康非常清楚法院审理案子时“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他要主张梅创所拥有的证据是伪造的,他就得拿得出证据,否则,空口说白话是没有用的。黄家兄弟四处走访、调查,但开庭的日子一天天地临近,他们什么证据也没找到。

  黄大健终于沉不住气了,跑到交警大队来找蒋航,一进门就冲蒋航跪下了,流着泪哀求:“蒋科长,你救救我吧,我求你了。”

  蒋航被黄大健的动作吓了一跳,想站起来去扶黄大健,但才欠了欠身,又坐下了。对黄家兄弟,他原来就没好印象,现在更是将对方瞧扁了。他冷冷地说:“起来吧。不就是一点遗产吗,至于这样吗?”

  黄大健还跪在地上不起来,流着泪说:“这不是遗产的事,这钱不能让梅创得,不然,我死定了。”

  蒋航皱起了眉:“做人要厚道!人家梅创起初是同意与你们平分财产的,可你们,得理不让人。现在,证据在人家那一边,你还惦记着不能让梅创得到钱,你的心术呀,啧啧。”

  黄大健说:“我知道,你以为我心术不正。其实不是这回事。我弟弟其实没有什么钱,他现在的财产都是我们印柄村的乡亲们的。这钱要是被梅创得去了,乡亲们非撕了我不可!”

  蒋航听出了点道道,拉黄大健站了起来。黄大健悔恨不已地讲了一件事——

  他弟弟黄三强和弟媳梅雅原来在城里做生意,是挣了一点钱,大约有200多万元。后来,他们看开矿来钱快,就花180万元买下了家乡印柄山的铁矿开采权。开采权到手后,他们手里剩下的钱本来就不多,哪知道梅雅的弟弟梅创将姐姐和姐夫手里仅剩的一点钱全偷走了。

  梅创其实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儿,整天沉溺于赌博。他在城里的地下赌场输红了眼,跑到姐姐家里,将姐姐和姐夫的存折偷了去,将折子中的48万元全部取了出来,拿到地下赌场去捞本。结果,又全输了进去不说,还欠下了高利贷。地下赌场的人天天追着他还钱,走投无路间,他又将姐姐家的房产证偷出来,押给了地下赌场。

  这一下,黄三强和梅雅一分钱也没有了,而原来计划用房子做抵押从银行贷款,现在因为没有房产证,抵押贷款也批不下来,到手的铁矿没法开采。他们花180万元买下的铁矿开采权只有一年期限,这一年要是不开采,那180万元也打了水漂。没办法,黄三强只得向两个哥哥借钱。黄大健是农民,手头并没什么钱,老二黄二康日子好过点,借给了他十多万元。但开矿要买设备要请人工,前期投入非常大,十多万元不过杯水车薪。

  最后,黄三强想到了一个主意:请家乡的人入股,合伙开这个矿。开矿是稳赚的,也算是回报家乡的父老乡亲。

  黄大健在印柄村人缘不错,黄三强便让大哥帮他办这件事。黄大健挨家挨户地去做乡亲们的工作,鼓动大家投钱入股。几天下来,他做通了83户人家的工作,募到了280多万元。

  乡下人做事,“信”字当先,大家将钱先交了,由黄大健给每户出钱的人家打了收条,然后将钱交给了弟弟。黄三强拿上这笔钱去买设备,答应第三天与人股的乡亲们签下合约。但是,第三天,黄三强却出了车祸,合约没与乡亲们签成……

  黄大健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信纸,信纸上密密麻麻地记着哪一家交了多少钱。

  蒋航看着信纸上记的账,问:“这就是你们不让梅创得到你弟弟遗产的原因?”

  黄大健着急地说:“我弟弟死了,他又没与乡亲们签合约,钱又全在他的账上。要是按照遗产来处理,别说让梅创全拿去了,就是让梅创拿走一半,我也吃不了兜着走啊。钱是我从乡亲们手中拿走的,这么大的窟窿,我怎么还给乡亲们?”

  “所以,你们就百般证明,你弟弟比你弟媳后死?”

  “这是我二弟的意思。”黄大健低下了头,好半天,他咬了咬牙,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事情到这一步,我就实话实说了。那一天,我在矿上是11点半接到我三弟的电话的,他说,他出了车祸,快不行了。电话打到一半,那边就没了声音。我吓得当即就打电话给我二弟。我赶到时,我三弟和弟媳已经断气了。不久,我二弟也赶来了。他一看这情况就说糟了,说梅创那混球一定会要求继承他姐的财产的,而三弟与乡亲们的合约又没签。那280万连同二弟借给三弟的钱,一共将近300万元,只怕会当成我弟弟和弟媳的遗产来处理。我们要保住乡亲们的钱,惟一的办法,就是要证明我弟弟后死。所以,二弟让我抓着三弟的手,用三弟的手指按了手机键,打了一个电话,做那时我三弟还活着的证据……”

  蒋航说:“你们这样做,是制造伪证据,是违法的。”

  黄大健又跪了下来:“我愿负法律责任。要坐牢让我去好了,这不关我二弟的事。二弟也是在帮我,所有的事都是我惹下的。我只求你帮帮我。我弟媳真的在我们赶到时就死了,她不可能在两个小时后还发求救短信,那一定是梅创像我们一样制造的假证据。你是警察,又是负责这起事故的,求求你。帮我们查查吧,乡亲们的钱,不能让梅创拿去啊!”

  5法院的判决

  蒋航去了印柄村,按照黄大健提供的名单走访了那83户农户。黄大健说的是真的,乡亲们真的给了那么多钱给黄大健,而且,许多人人股的钱还是借来的。

  他又去查了黄三强的账户,账户上还有210万的存款,而且存入的日期正是他死前的第三天,这与黄大健所说的把钱给弟弟的时间相符。另外那70万,很可能是拿去买设备了。

  但口说无凭。黄大健将钱给黄三强时,除了已死的梅雅外,再也没外人在场作见证。黄大健是收了乡亲们入股的钱,但黄三强没与乡亲们签合约,谁也不能证明黄大健将人股的钱给了黄三强。

  法律重的是证据,没有证据,这280万元的债,只能由黄大健背着。而黄三强账上的钱,也只能作为遗产来处理。

  难怪身为律师的黄二康要制造假证据证明弟弟比弟媳后死,这是保住乡亲们人股钱的惟一途径。

  蒋航原来看不惯黄家兄弟,现在倒同情起他们来了。与其说他是同情黄家兄弟,不如说,他是在同情那83户村民。他得为这些村民将人股的钱保住!

  蒋航决定从寻找目击者人手。如果黄三强夫妇出事后有目击者,看到了梅创在死者的手机上做手脚,那就太好了。他去出事地点附近走访。但印柄山的盘山公路是一条土路,地处偏僻,少有行人,来往车辆更是难得一见。黄三强夫妇出事时,没有一个人发现,打电话报警的,也是梅雅的弟弟梅创。

  这条路行不通,就只有调查梅创了,查他当天13点36分是不是在出事地点。如果他当时在出事地点,已经有亲人在梅雅身边,梅雅还发短信向陌生人求救就说不通,梅创也就无法洗清他假借姐姐之手发短信的嫌疑。

  但遗憾的是,蒋航到矿上去调查,矿上的工人们证实,那天,梅创在1点钟左右到了矿上,一直在矿上的办公室翻找东西,找了将近两个小时,快3点的时候才离开。

  “他在找什么?”蒋航问工人们。

  工人们嗤嗤冷笑:“他那种人,还能找什么?找钱呗。找存折。他姐姐和姐夫死了,他当然得第一时间将姐姐家的钱捞到手,不能让姐夫的兄弟得去了。可惜他在办公室里没找到钱和存折,于是,他骑着摩托车赶到他姐家里去了。据说,他姐的存折,现在全在他手里。”

  蒋航跟踪调查,工人们反映的情况属实。黄三强那210万元的存折,现在真在梅创手上。只是,上次梅创偷存折之后,黄三强和梅雅将存折密码重新设置了,所以,梅创直到现在还没能从折子上取出钱来。

  但是,这样的调查结果,也恰恰证明了梅雅手机发出的求救短信,不是梅创做的手脚!

  那么,那短信是谁发的?难道,当时梅雅真的活了过来?

  梅雅活过来自己发了短信的可能性太小了。蒋航相信法医的判断,也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当时摸到梅雅的尸体,梅雅的尸体完全是冰冷的,不像才死了一会儿的人。那么,是谁发的短信?只能说明,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人是谁?蒋航不由得将目光集中在应友华的身上。

  但应友华否认短信是他做的手脚,他一再声明,他不认识梅创。蒋航问应友华,接到短信的那段时间,他在哪里,在干什么?应友华说,他当时在家里。问谁能证明,应友华却找不到证人。而事实是,应友华的邻居证明,当天中午,应友华不在家,直到傍晚时才回的家。

  蒋航觉得应友华有问题。但一时也没有证据。

  现在只能等法院判决。如果那短信真是应友华与梅创合伙做的手脚,那么,应友华不会无偿地为梅创做事的。让法院将案子判了,梅创拿到了姐姐的遗产,自然就要与应友华进行利益交割。只要盯住应友华,就不愁抓不到把柄,到那时,案子就可以重新定性,推倒重来。

  法院如期开庭。这天,黄家兄弟如霜打的茄子。身为律师的黄二康明白,这是他输定了的官司。所以在开庭前,他提出了与梅创协商解决遗产纠纷,说可以黄、梅两家共同来分配黄三强夫妇的遗产,哪怕黄家少分一点也行。

  此时的梅创胜券在握,洋洋得意,他撇着嘴道:“当初我提出平分遗产,你们就像我挖了你们的祖坟似的。现在,你们倒过来求我了,别做梦了,听法官的!”

  黄二康还是做了些努力,请那83家人股农户的代表到庭说明情况。但这只能说明黄大健拿了农产们的钱,说明不了这些钱与黄三强的遗产有关。黄大健拿了农户的钱,理应由黄大健自己偿还。

  法庭最终采信了梅雅死前所发短信的证据,认定梅雅继黄三强之后死亡。黄三强死后,其财产归由他的配偶梅雅继承。而梅雅死后,因无第一第二继承人,梅雅的所有财产,归由梅雅的弟弟梅创继承。

  那83家农户大多数人都来了,大家围在法院的门口听消息。判决结束,农户们都哭了,大家都抗议法院判决不公。但法律就是法律,重的是证据而不是人情,案子已判,尘埃落定。

  面对村民们的泪眼,黄大健哭着跟大伙说:“大家放心,钱是我从大家手里拿的,收条我也打了,大家将我打的收条保管好。我黄大健就是卖了这一身肉,也会还大家的钱的。”

  人们唉声叹气:“你身上有几斤肉?那可是280多万啊,你还得起吗?”

  6跟定应友华

  因为判决时,有梅雅的手机作为证物,不需要应友华到庭作证,所以,应友华并没来法庭现场。蒋航将法院的判决书复印了一份,特意给应友华送去,他要看看应友华的反应。

  应友华看了法庭的判决结果,掩饰不住地笑了。

  蒋航问他:“你好像很高兴?”

  应友华反问:“你送这个复印件给我,不就是想看看我有多么高兴吗?我就是高兴,又何必隐瞒呢?”

  蒋航这才明白过来,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其实心里鬼精鬼精的,就忍不住揶揄道:“你当然高兴,有你的证据,黄三强账上所有的钱都如愿以偿地落进了梅创的腰包,这不就是你的心愿吗?”

  应友华嘿嘿笑了,有些得意,也有点幸灾乐祸:“这叫天不欺善!”

  蒋航再也忍不住了,气愤地问:“天不欺善?这还没欺善吗?印柄村83户农户,他们哪一个不是善良之人?他们的血汗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进了梅创的腰包。你是没去法院,你没见到几十个农民围在法院门口伤心抹泪的情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也是一个农民,你觉得这样对待你的农民朋友,就叫天不欺善,就很痛快是不是?”

  应友华愣住了,傻傻地问:“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蒋航说完甩门离开了。他就是要刺激刺激应友华,对付这种人。就是要刺激他,让他沉不住气,逼他早日与梅创进行利益交割,好让自己抓个现行。所以蒋航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在应友华家附近潜伏了下来。

  一切真如蒋航预料的那样,应友华真的沉不住气了。这天晚上,应友华睡得很晚,他家的灯一直亮到下半夜,而且,蒋航从窗户里望得到,应友华一直闷着头在抽烟,屋里的烟雾缭绕得像是被人堵了烟囱。

  应友华睡了后,蒋航也回到车里眯盹了一会儿。天蒙蒙亮时,应友华家的门开了,他推着自行车出来了。蒋航开车远远地在后面跟着。应友华出了村子,骑着自行车径直往印柄山方向而去。蒋航怕开车跟着容易被对方发现,便去附近一个农家借了辆自行车,换了便服,也骑着自行车远远地跟在应友华的后面。

  应友华骑着自行车上了印柄山的盘山公路,在第五个弯道处,应友华停了下来,对着下面的悬崖发了老半天的呆。

  这里就是黄三强夫妇出事的地方,按理,应友华是不应该知道这个地方的。他如果真是因为这里是车祸地点而停下来的话,那么,充分说明,他来过出事地点,那么,那条短信,很有可能就是他用梅雅的手机往他自己的手机上发的!

  但后面的事情却有点出乎蒋航的意料。应友华并没有去矿上,而是骑着车子去了印柄村,开始一家家地串起门来。这唱的是哪一出?

  等应友华离开后,蒋航也去拜访了两户应友华串过门的人家问他们。被问及的农民说:“刚才那人在向我打听,我们印柄村83户村民的血汗钱进了梅创的腰包是怎么回事。”

  这么说,应友华是在向农户们了解情况?他以前不知道这事,是被梅创蒙在鼓里?

  蒋航有点搞不懂应友华的目的了。而且,更让他不理解的是,应友华还向村民打听,梅创的家在什么地方,梅创的长相是什么样的。这样看起来,应友华与梅创以前真的不认识?

  他要是与梅创不认识,那条短信是他受梅创委托做的手脚这种假设就不成立。那么,他心中就应该坦荡荡没有牵挂,他又何必要来向村民了解情况,还要打听梅创的情况呢?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蒋航也糊涂了。

  7用暴力交割

  应友华在印柄村打听了一圈就离开了。在村子边的红薯地里,他扒了两个红薯,薅了一把地头的枯草,将红薯上的泥土擦净了,就生啃起来。吃饱了,这才推着自行车下山。

  走到第五个弯道处,他再次停了下来,将自行车支在路上,人下到悬崖底去了。

  悬崖底一大块地方杂草倒伏,黄三强和梅雅当初流下的血已经变黑,在草茎和岩石上结了痂。他对着倒伏的杂草发呆,然后,索性在当初车子坠落的地方坐了下来,掏出烟来一支接一支地抽。

  蒋航躲在树林里,饥肠辘辘地等着,看应友华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应友华抽到第五支烟的时候,似乎盘算已定,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将才抽到一半的烟卷扔到了地上,使劲地用脚踩灭了,然后爬到路面上来,骑上自行车,顺着盘山公路往山下赶。蒋航赶紧在后面跟。

  下了山,应友华就往城里赶,到半道上天就擦黑了。路边有个铁器铺子,正要关门呢,应友华走了进去,买了一把切西瓜用的长条刀,将刀插在腰上,就又骑上自行车继续赶路。蒋航心里“咯噔”一下,应友华想干什么?

  到了城里,应友华径直去了梅创家所在的小区。在小区门口,他被保安拦下了。保安让应友华与梅创家里通电话。蒋航赶紧贴到保安室墙边偷听。

  应友华的嗓门很大,对着话筒在喊:“梅创,我要见你……我是谁?我是应友华,就是帮了你,让你拿到你姐财产的那个人。你不至于得了好处,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吧……”

  应友华将话筒交给保安,保安与梅创通过话后,放应友华进了小区。

  想到应友华腰上别着的那把西瓜刀,蒋航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应友华一走,他立即走进保安室,掏出自己的证件,问保安:“梅创家住在哪里?你们物业有没有住户家的钥匙?”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说:“你拿上梅创家的钥匙,跟我去一趟。”

  两个人上了楼,来到梅创家门口,大门紧闭,屋里有人在说话,不用说,应友华已经进去了,正在与梅创交涉。但因为隔着道门,听不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蒋航示意保安将门悄悄打开。保安用钥匙轻轻开了门,将门推开了微微的一道缝,两个人贴着门缝倾听,里面的声音立即清晰起来:

  梅创说:“你帮了我,我当然会报答的。喏,这三万块钱你拿去。”

  “三万?你打发叫化子呢?”是应友华的声音。

  “那么,我再补一万,四万总行了吧。”

  “不行!”应友华斩钉截铁。

  梅创的语气里透出了不快:“那你要多少,你说。”

  “280万!”

  梅创惊叫起来:“280万?我将从我姐那里继承来的钱全给你?你这玩笑开的,哈哈。”

  应友华的语气一本正经的:“不是玩笑,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哈哈。”梅创笑起来,“我凭什么将我继承来的钱全给你?我脑子进水了?”

  “就凭这钱不是你姐的,是印柄村的乡亲们的。是我干了一件缺德事,用你姐的手机往我手机上发了一条短信,无意间帮了你,害了印柄村的那些农民。所以,我要帮他们将钱拿回去,还给他们!”

  梅创张狂起来:“你说你帮了我就帮了我呀?我让你帮了吗?如果真是你帮了我,你就是在作伪证,作伪证可是犯法的。你自个儿想清楚。你敢去承认。说那短信是你发的吗?你承认了就要坐牢,你明不明白?”

  “这么说,那280万你是不愿交出来了哦?”应友华冷冷地问。

  梅创笑:“你以为我是傻子,你以为我……”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接着惊叫起来:“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可不能乱来!”

  听动静蒋航就知道,是应友华抽出了那把西瓜刀。果然就听应友华在里面冷冷地问:“你是要钱还是要命?你敢不交出那280万,老子宰了你!”

  再不进去制止恐怕就要出事了。蒋航朝保安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同时推开门,冲了进去。

  梅创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子僵直,脸色煞白,他的脖子上,架着那把长长的西瓜刀。而应友华握着刀面对梅创站着,刚好是背朝着门口。蒋航和保安进来,应友华还浑然不觉,等到他听到门响,扭回头时,蒋航和保安已双双扑到,蒋航一把夺下了应友华手中的刀,保安则将应友华按倒在地。

  梅创这才又神气活现起来,对蒋航说:“蒋科长,你来得正好,这家伙入室抢劫……”他的话还没说完,蒋航冷冷地打断说:“恐怕,你也要跟我们走一趟。我怀疑,在继承你姐的财产问题上,你有欺诈行为。”

  梅创这才意识到不妙,眼珠转了转,对应友华说:“其实,我们是在开玩笑,对不对?蒋科长,应大叔是在同我开玩笑呢,他不是入室抢劫。你放了他吧,我们没事。”

  “有事。”应友华却固执地说,“事到如今,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不能再瞒着了,我全告诉你们吧,要坐牢要判刑,我认了。”

  8天不欺善

  应友华告诉蒋航,他手机上收到的那条求救短信,不是梅雅发的,而是他抓着死去的梅雅的手指,用梅雅的手机编发的。他说:“我做这件事,并不是想帮梅创。我以前真的不认识他,也不会帮他争夺财产。我这样做是为了针对黄家兄弟。”

  “你以前认识黄家兄弟?与他们有过节?”蒋航不解地问。

  应友华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与他们过不去?”

  应友华讲起了事情的始末——

  应友华有个儿子,在城里开竹器店。两年前,儿子花60万元买下了一个旧铺面房。那时候,那个旧铺面房还地处偏僻,谁曾想,这两年搞旧城区改造,将那一带改成了步行商业街,儿子买的铺面成了黄金地段,房子的价值陡然间翻了两番。过去的房主后悔了,要赎回房子,应家当然是不会答应的。但那家伙不知怎么搞的,将房产证偷去了,还请了一个律师帮他打官司。

  应家当初买房时因为钱不够,与房主有过协议,第一次付款50万元,就可以住进房子里,等到将余下的10万元付清,房主就交出房产证。应友华的儿子是在第一次付款之后半年,才凑足剩下的10万元给了房主,拿到了房产证。但考虑到办房产过户手续又要交钱,他舍不得这笔钱,就没及时办理过户手续,心想房产证在自己手里就是一样的。

  哪里想到,人家现在将房产证偷走了,房产证上还是人家的名字,官司一打,应友华的儿子就被动了。应友华的儿子第一次交50万元房款时,房主写了收条,第二次付款时因为拿到了房产证,就没让人写收条……官司打下来的结果是,应友华一直没付清房款,所以,房主一直没将房产证给应家,现在,鉴于应家没付清房款,房主不打算卖房了,退给了应友华的儿子50万元,收回了房子。

  应友华的儿子丢了房子不说,还白白损失了10万元,这心中的气可想而知,仔细打听才知道,过去的房主之所以赢了官司,是那个律师捣的鬼。但应家又没有证据,告不倒人家,只有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从此,应家人限死了律师,觉得律师是谁给钱就为谁办事,多缺德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那一天,应友华去印柄山为儿子的竹器店收竹器,到第五个弯道时,见有一辆摩托车停在路面上,路下面的悬崖底翻了一辆小车,车里的人已经死了,他悄悄地凑过去一看,黄家兄弟正在车旁商量事情。

  他到时,正好听到黄大健在说:“二弟。你是律师,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弟弟账上的钱不落空。”黄二康说:“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要证明弟弟比弟媳后死。只有弟弟后死,作为弟弟的亲兄弟,我们才能继承弟弟的财产,才能保证弟弟账上的钱不被弟媳的娘家人得去。”黄大健问:“怎么才能证明弟弟后死呢?”黄二康想了半天,然后出主意,让黄大健捉着死人的手用死人的手机给他的手机上打电话,然后还说,他俩得将弟弟的尸体抬下山,假装弟弟还活着,要送去抢救。

  应友华不知道事情的前因,他本来就因为儿子的官司对律师一肚子反感,现在耳闻目睹眼前的情景,肺都快气炸了。

  他躲进了路边的树林里,一直在看着黄家兄弟怎么做,他打定主意,自己要做个见证人,去揭露黄家兄弟,让黄家兄弟谋夺死人财产的阴谋不能得逞。直到黄家兄弟抬着黄三强的尸体离开了,他才动了心思:自己去作证有用吗?自己毕竟是一个不懂法的平头百姓,能斗得过当律师的?毕竟,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到他们的阴谋,到时候说不清楚咋办?

  徘徊间,他想到了一个主意。黄家兄弟是用他们弟弟的手机打电话,证明他们的弟弟后死,来达到谋夺财产的目的的。自己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呀,这样不用出庭去惹他们就能达到目的!于是,他也下到出事地点,像黄大健所做的那样,抓着梅雅的手指,在梅雅的手机上编了一条短信。短信发给谁呢?当然是发给自己呀,这样自己才能去过问这件事,适时地阻止黄家兄弟的阴谋!

  说到这里,应友华低下了头。他说:“我原来以为这样做是在针对恶人,帮助善良被欺的人,哪知道结果却是在帮坏人。听人说,作伪证是要坐牢的,我不敢承认,但我良心不安,我不能让印柄村的老百姓因为我遭受这么大的损失。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事情是我惹下的,我自己来补救,所以,我才打算来为印柄村的乡亲夺回那280万元钱。”

  蒋航笑了起来:“只要你出庭作证,你收到的那条短信不是梅雅发的,是你自己发的,乡亲们的钱就有着落了!”

  应友华有些不相信:“这么简单?”,

  “本来就这么简单!”

  应友华一巴掌掴在自己脸上:“既然这么简单,我还来找他干什么?你看我,不懂法,多坏事啊!中,我出庭作证!”

  因为应友华愿意出庭作证,黄家兄弟立即上诉。

  法庭重新开庭,对黄三强和梅雅的死亡时间进行了重新认定。鉴于黄二康接到的电话,以及应友华接到的求救短信都是人为制造的假证据,不能算数,法庭最后只能依据法医的判定来界定两个死者的死亡时间,而法医的推断是:黄三强继梅雅之后死亡。

  黄三强的财产,判归黄家兄弟继承。拿到弟弟的遗产,黄大健和黄二康兄弟马上把钱还给了印柄村的乡亲们。

  不过,黄大健和黄二康涉嫌制造假证据,受到了处罚,鉴于两人不完全是为了个人利益,所以,从轻发落,两人只同时被判拘役七天。黄家兄弟欣然接受处罚,黄二康深有感触地说:“这些事,其实都是我惹下来的。如果不是我自作聪明,制造假证据,应大叔也就不会作假证,就不会惹出这么多事,这是玩弄法律的教训啊。”

  而应友华虽然也涉嫌制造假证据,但他目的不是为自己谋利,并且又主动出庭澄清了事实,所以,免予处罚。听到这样的结果,应友华高兴地笑了:“真是天不欺善啊,我居然不用坐牢。”

  真是天不欺善!为了报答应友华帮印柄村的乡亲们拿回了入股钱,黄二康被释放后,同律师同事一起,免费为应友华儿子的房产案件进行翻案。他们四处走访,查证,历时两个月,终于找到证据,为应友华的儿子夺回了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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