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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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缺吃喝的老张头，让四个女婿为自己的寿宴添一份“特殊”的礼物。礼物如约而至，可老张头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等待

　　张家湾的人没有一个不羡慕老张头和他老伴的。老两口养育了四个女儿：大女儿金花，二女儿银花，三女儿菊花，四女儿兰花。“四朵金花”个个如花似玉，都嫁了好丈夫。大女婿是“籁台”酿酒有限公司的执行董事，二女婿是“单汇”肉制品有限公司的高管，三女婿是“哈斯”雪糕的营销经理。相比于前三个女婿，老张头和老伴最稀罕四女婿。四女婿朱锦绣的工作最体面，是华清大学最年轻的教授。四女婿基本上不在学校上课，他像大明星一样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动动嘴皮子就把钱挣了，研究生们都叫他老板。

　　这年夏天的一天，是老张头72岁大寿。女儿女婿们早就约好，生日那天回张家湾给老爷子祝寿，并商定了，在省城会合，然后一起开车回家，11点准时进村。你想啊，四辆小车组成车队开进村里，那场面有多大，那气势有多恢宏，多给老爷子长脸！

　　老爷子自然是喜不自禁。不过，他是个有分寸的人，在女儿女婿们回来前，分别打电话告诉他们：你们都是大忙人，人来了就好。你爸爸我身子骨还硬实，庄稼活还能干，不缺钱花。你们回来，千万别再给我钱了，象征性地带点小礼品就好。大女婿带一箱酒，二女婿带一箱火腿肠，三女婿带一箱雪糕，四女婿啥也别带，带几张在世界各地卖嘴皮挣钱的照片最拉风。

　　意外

　　女儿女婿们都说好，让老爷子静等他们回来。

　　一转眼，老爷子的生日到了。小晌午时分，老爷子就站在村口，等待女儿女婿们的车队。张家湾村民早知道老张头家的这个场面宏大的聚会，也都赶来看热闹。

　　11点到了，三辆小轿车准时出现在村口，老张头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少了一辆车呢？是哪个女儿女婿迟到了呢？但很快，老张头就想，可能是谁堵车了，过会儿就到。想到这里，老张头红光满面地迎上去，乡亲们也像看把戏似的围上去。

　　轿车们停下，车门打开，从轿车里依次走下金花银花菊花三家人。哦，看来迟到的是兰花一家三口。

　　顾不得多想，老张头和女儿女婿们打着招呼，女儿女婿和外孙外孙女们喜气洋洋地祝福着老爷子大寿快乐，洪福齐天。一旁的乡亲们羡慕地看着这一幕，只恨自己没有养育出好女儿。

　　正热闹着，老张头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是兰花打来的。老张头赶紧大声地说：“兰花啊，你们怎么还没到啊？”

　　兰花说：“爸，锦绣有个重要的会议，脱不开身，就不能回去给您过生日了。”老张头有点不高兴，沉着脸问：“那你和孩子不能回来吗？”兰花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说：“爸，我也不方便回去，对不起啊。改日一定回去补偿，我现在有点事情，不方便说话，先挂了。”

　　女儿女婿看出了老丈人的不快，纷纷打圆场道：老四是做学问的，云山雾罩地说不清，和我们做实业的不同，不能回来就算了，反正有我们给你祝寿，一样热闹。

　　礼物

　　一行人回到家里，眼望着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看热闹的村民散去。女儿女婿们纷纷拿出礼物，大女婿搬回一箱酒，二女婿搬回一箱火腿肠，三女婿搬回一箱奶，各自呈献在老寿星面前。

　　老张头笑眯眯地看着孝顺的女儿女婿们，心里那个满足啊。别看这些寿礼不值钱，可有特色，礼轻情意重嘛。

　　可一看之下，老张头的眼睛忽然睁大了。他发现，大女婿的酒不是“籁台”的，二女婿的火腿肠不是“单汇”的，三女婿的也不是“哈斯”雪糕。这可与自己的本意不合了。他老张头不缺吃喝，要女婿们用各自所在公司的产品做礼物，图的就是有象征意义。可女婿们完全没有领会自己的本意，带了其他牌子的东西，他不稀罕。

　　女婿们觉察出老丈人的惊讶和失落，大女婿率先解释说：“爸，情况是这样的，我没有带我们公司生产的酒给你当礼物，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老张头问。

　　大女婿说：“我最清楚‘籁台’是怎么酿造的，都是酒精加水勾兑出来的，虽然喝不死人，可那酒对身体没有丝毫好处。老实说，我们公司里的人，没有一个喝‘籁台’的，所以我带的是另外牌子的酒。”

　　老张头恍然大悟，心里有点不高兴。

　　这时，二女婿解释道：“爸，我没带我们公司的火腿肠，和老大的理由差不多。‘单汇’牌子的火腿肠看起来色泽鲜艳，其实里面添加了大量的瘦肉精，这种东西吃多了，对身体是有很大危害的。我们公司的人，没有一个吃自家产的。”

　　老张头面沉似水，抬了抬下巴问三女婿：“你没带你们生产的雪糕，也是质量不过关？”

　　三女婿不好意思地说：“是的，爸。‘哈斯’牌子的雪糕对外宣称是从意大利原装进口的，其实是在我们城市生产的，车间就在一个公共厕所旁。我们公司的人打死也不会吃‘哈斯’雪糕的，我怎么能拿这种东西来孝敬您老人家。所以……”

　　“好了！不要说了！”张老头气咻咻地说，“吃饭吧。”

　　大家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屋里的气氛就尴尬起来。

　　真相

　　这时，老伴从厨房里走过来，心急火燎地说：“老头子，坏了，我大意了，家里没米了，还得上街上买，时间来得及吗？”

　　大女婿问：“妈，今年不是丰收年吗？我听说家里收了好几千斤稻谷呢，这么快就没米了？”

　　老太太说：“嗨，咱们村的水源不是被化工厂污染了吗？有人说水稻里面有一个什么东西，哦，那东西叫‘铅’。还有啊，水稻里面有多少农药化肥我们最清楚。张家湾人从来不吃自家土地上种出来的粮食，都是把稻谷卖了钱，再买其他的米。”

　　“好了，你别啰嗦了，没米了，一顿不吃饭能死人啊！”老张头邪火烧身，也不管不顾生日里应该大喜大庆大吉大利，朝老伴吼道，又朝女儿女婿们说，“都站在那里干啥？坐啊！”

　　一家人闷闷不乐围坐在桌子周围，不咸不淡地吃着喝着。半途中，老张头又发起了脾气：“这兰花和锦绣也真是，有那么忙吗？一天时间都抽不出来？”

　　这时，二外孙女萌萌说：“姥爷，你别生气，我知道四舅为什么不来，他出事了。”

　　女儿女婿们赶紧断喝萌萌不要胡说，萌萌乖乖闭口。但老张头不干了，朝女儿女婿们瞪着眼睛说：“锦绣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让萌萌说？说！我要听！”

　　大女婿看瞒不住了，小声地说：“爸，本来我们不想在您大寿的日子给您添堵，既然您非要我们说，我们也不隐瞒了，其实也没多大事情。”

　　老张头着急地说：“好了，你别拐弯抹角的了，快说吧！”

　　大女婿说：“其实老四一家和我们一起回来的。快到张家湾时，老四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要他立刻回去。”

　　“出了什么事？”老张头紧张起来。

　　“老四不是发表了一些论文吗，有一篇还获了国家级的大奖。可就是这篇论文出事了，被人投诉是抄袭的。原作者今天到了华清大学，把证据都亮出来了。学校学术委员会一看，铁证如山，想包庇也包庇不了，当即判定老四有学术不端行为，要他立刻赶回去灭火。”

　　老张头的脸憋得铁青，见此状况，大女婿安慰道：“爸，您别担心，现在发表的论文就这么回事，你抄我的我抄你的，真真假假说不清，老四回去活动活动，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爸，不想这些事情了，我们敬您一杯。”

　　“是，我们敬爸爸一杯。”女婿女儿站起来，举起杯子。

　　“敬个屁！”老张头把酒杯一推，撤身离席，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