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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灭之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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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2-16 19:51:2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壹

  母亲在絮叨,少打牌,少喝酒,少写文章。我照例不置可否,她的絮叨已麻木了我的听觉,抑或耳道里长出了厚厚的茧子。睁开眼,一团漆黑,找不到刚才还在絮叨的母亲。其实,即使月华如昼,或者按亮电灯,我都再也找不到絮叨的母亲。我们之间,已被一堵无形之墙隔开,那些真切的场景,只能海市蜃楼般在梦幻中再现。

  U盘里储存着母亲的照片,那是2008年秋天,政协组织文史委员赴山西考察文物保护,顺便把单位的相机带回家,抓拍了晒太阳的母亲。人生七十古来稀,母亲都七十五岁了,面色红晕,满头黑发,笑意慈祥,读报纸连眼镜都不戴。大哥从合肥回家做清明时开玩笑说,母亲能活一百岁。

  母亲在农村呆了大半辈子,老年时才赶了城市的趟儿,对生活竟爆发出无限热爱,并要通过自身努力,在延年益寿上得陇望蜀。平日里,母亲不吃鲤鱼,不吃公鸡,不吃甜食,甚至连她认为是暖性的牛羊肉都不吃。清晨,我们还在床上打呼噜,母亲就跟在街坊后面,学着伸几下腰,跑几个步。然而,人愿天不遂,才翻过两个年头,母亲的憧憬就化为了泡影。

  前不久,县人大办一位副主任辗转找到我,说他岳母刚去世,不日就要举行追悼会,但悼辞还没有着落。我平时喜欢弄些无关痛痒的文字,大小也算个文人,但在应用文方面基本是门外汉,也许人家以为文人就像砖瓦机,你只要把泥巴喂进去,要砖有砖,要瓦有瓦。更头痛的是,对于老人的情况,他仅能提供一张泛黄的工作履历表,至于枝叶细节居然灯下黑——女婿毕竟不是女儿啊。古人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人家的请托不便推却,即使没泥巴,也要制砖瓦。约好取稿的这天,副主任早早来到我办公室,其时悼辞尚在扫尾阶段,我故意用力敲击键盘,以掩饰不能自已的情感,但充血的眼睛、横流的鼻涕,还是很不争气地暴露了内心的汹涌。事后,副主任发来短信,说家人都认为对老人的一生概括得很到位、很全面,将以烟酒作谢。看样子,他并不知道这篇悼辞处女作,其原型取材于我的母亲,而我之所以敢师法小说技巧,是因为认定那个时代的母亲们,都经历了类似的疼痛,都释放了类似的母爱。

  贰

  母亲出生于抗战前夕,外公在皖鄂交界的陈汉沟集镇上卖肉营生,一家省吃俭用,置了点田地,哪料解放后,却因此被戴上地主帽子。在划定家庭成分前,隔壁陈家教书的小伙子,把情窦初开的玫瑰悉数捧上,让刚刚步入大姑娘队列的母亲,还没体验一家养女百家求的矜持,就被看似门当户对的姐弟恋所俘虏。但后来两家都成了地主,加上高峡出平湖的水利工程,依傍在溪流边的古集镇淹没于水乡泽国,商户们只能弃小家顾大家,哭哭啼啼移民异地。陈家人搬回了深山老家,像哥伦布的航船,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而母亲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由商女变身农妇。

  背着地主分子的屈辱,必须比别人付出更多汗水,才能体现社会主义思想改造的诚意。母亲咬牙学干农活,蚊虫叮、土蜂蜇、蚂蝗咬都没吓退她,但在梅雨季节淋湿几次后,就被放倒了。面黄肌瘦,浑身乏力,茶饭不思,郎中说她是患了肝炎。在医技落后的深山,肝炎无异于阎王的狗腿子,其传染性更像瘟疫一样可怖。而那位教书先生,秉承着先祖陈世美的衣钵,早把山盟海誓抛之云霄,根本不顾什么夫妻扶助义务,偷偷将一位学生发展成“小三”后,一转身就把病中的糟糠之妻给踹了。

  母亲像一粒失群的浮萍,在刚刚迁居异地的外婆家门外徘徊着,这毕竟不是小回门,灌铅的脚步里,左脚是无助,右脚是无颜。俗话说,嫁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被休的女儿自古就不被娘家所待见。外婆颠着三寸金莲,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求媒婆说合,只要有男人愿意收留,哪怕是猫是狗都行。对于母亲来说,已经输掉了选择权,而那些鳏夫的担忧是,前天娶了老婆后天就要赔一副棺材,除非睁眼瞎,谁愿当这个冤大头啊!

  冤大头还真有。那时,父亲死了老婆,即使被人家抱养去了几个月大的男婴,家里还剩大小三条“光棍”,另两条小“光棍”分别是我13岁的叔叔和6岁的大哥。檐下没有女人,那还叫什么家?父亲想,只要有女人愿进门,哪怕是猫是狗都行!母亲进了我们吴家,才知道摆在她面前的是个支离破碎的烂摊子,但烂摊子也是摊子,总比没摊子强。同命相连,患难共渡,为给母亲治病,父亲四处奔波,终于打听到一位擅治肝炎的老中医,待几背篓草药熬完,母亲的生命开始由黄转绿,并成为整个家庭命运的重要拐点。

  叁

  在我们吴家,母亲生育三男一女,其中排在首尾的儿女均在两岁内夭折,母亲呼天抢地,泪干了,嗓子哑了,还要强打精神继续忙乱而烦重的日子。毕竟死人不能活,活人不能死,作为家庭动力机,母亲必须忍痛含悲。

  那时,父亲在村小教书,工资很少,但论性质也算吃皇粮,并因此有了阶级的隔膜,即使寒暑假期,队上都不让父亲挣工分。工分是分配粮食的依据,一大家子的口粮都压在母亲身上,出工时她要像男人一样上山下田、挑渠修河,收工后又要马不停蹄地浆洗缝补、槽前灶下,整天忙得像只停不下来的陀螺。某个夏日中午,筋疲力尽的母亲收工回来,咕咚咕咚完一碗粗叶茶,就瘫坐在门槛上,有气无力地哄我帮他挠痱子。汗湿透了母亲的衣衫,我把她的上衣翻到肩上,露出一片通红的肌肤,这哪是肌肤啊,简直是痱子恣肆的王国,而那些隆起的黑头脓疖,更像一个个养尊处优的寨头王。挠着挠着,母亲打起了瞌睡,我做了个鬼脸,故意用力抠脓疖,母亲哆嗦了一下,痛醒了,才猛地记起什么,忙起身抓一把糙米,剁两只山芋,塞几块柴火,一边喂猪晾衣,一边支我牵牛去塘口喝水。在老樟树下栓好牛,母亲已盛好了粥,我用筷子一刨,沉入碗底的半块山芋翻上来,山芋吃多了返胃酸,我当然想换一下,但揪揪另一碗,居然全是山芋。我噘着嘴,很后悔给母亲挠痱子。母亲说,大哥二哥读书缺营养,学校食堂又不收山芋,都吃大米哪有那么多。

  队里论工分,男女并不同工同酬,譬如,男人干一天记一个二分工,女人干一天记八分工。母亲不服啊,不是说新社会男女平等吗,凭什么男人两天所得就抵女人三天呢?但这样的情绪母亲从来没有表露过,她知道一个女人的话语力量太有限了,并默默地用更多的付出去弥补不公正的游戏规则。母亲领养了队上一头没有尾巴的老黄牛,一年下来能多挣七十个工分,还净赚可作柴火的牛粪。但母亲的种种努力,并不能挣够全家所需的工分,到了年尾,队上的会计用算盘一扒拉,工分折算成了欠款,而父亲所剩无几的工资对这些欠款也力不从心。危难时刻,总是母亲起早贪黑喂养的猪们舍身取义。

  七月流火,早稻金黄。会计说,欠款户家的猪不动刀,这镰就不开了。在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农民除了成天在田地边打滚混工分,没有其他找钱的路子。母亲很理解别人的心情,只是栅栏里的猪正长膘,现在宰了太可惜,况且天气炎热,肠子之类的下水隔天就臭。但是,人家把话放出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起哄的,母亲噙着泪水在猪背上抚摩着,一遍,又一遍,然后就听到尖锐的嚎叫,惊得全屋场的猪们哼哼唧唧,以示声援抗议。晚上,母亲把洗净的猪心肺、肠子之类一锅煮了,再按亲疏远近,一碗半碗地分送。也许天无绝人之路,那时我家的槽口特别好,在别人家像铁树一样只吃不长的猪仔,到了我家都分外给力。记得父亲贪便宜,从教书的龙王庙背回一头小老猪,这猪在那家喂了三年,才七十多斤,主人进出都要揣上一脚,有时还龇牙补一句,讨债的孽畜!但这“孽畜”来我家后,母亲用宝塔糖打下几十条蛔虫,但见食量渐增,不到一年就肥得眼睛眯缝,至今老屠户还津津乐道。

  一捆捆稻子,堆在稻场上,天气放晴须抓紧脱粒。当时脱粒靠的是人工畜力,一般分两次完成,先三人一组用木棍敲打,脱下穗杪子实饱满的,再架牛磙碾,脱下穗尾秕谷瘪壳。母亲举着木棍娴熟地敲打稻捆,嘱我回家准备箩筐,今天队上要分新粮。一听说要分粮,我比兔子跑得还快,先从门后找出扁担,再用扁担撑下挂在墙上的两只箩筐,连拖带拽好不容易弄到稻场,却被走出帐房的队长浇了一盆冷水,他说今天分粮按工分,下次再按人口。母亲叹了口气,工分是我家的痛处,而且队上把劳日工翻番,无形使养牛工贬值。那年春节,家中瓮中无粮,母亲找到仓库保管,好说歹说,总算借了半箩稻子。现在回想起来,我家的猪长得欢,也许与那时口粮以米少糠多的瘪谷充数有一定关联。

  肆

  农民从事的都是高消耗体力活,见到荤腥谁都两眼放光,根本不担心什么“三高”。队里每逢午收、夏收、秋收时节,都要聚餐犒劳,既可让疲惫的社员们兴奋一下,更是对亏空身体的补给,而队屋的大灶台也只在这个时候动炊。久违的油腻从瓦缝里漫出,敏感着乡村的嗅觉,狗和孩子们早在灶台边垂涎欲滴。掌厨的男人有点不耐烦,用力踢了狗一脚,恶狠狠地骂道,都给我滚出去,狗就汪汪着夹着尾巴往外躲。

  见官莫上前,吃饭莫落后,西天的太阳还没打烊,社员们便收工了。屋内并排的八仙桌上,大钵小钵摆着油汪汪、香滋滋的猪肉,我哭喊着要占位子,却一次次被母亲提小鸡般轰出去。不知哪个缺德家伙,干脆把门闩了,任我们几个好吃鬼在门外哭闹。把脸贴在门上,眼睛像谗猫一样从门缝里钻进去,但见一张张丑陋的嘴巴在汽灯下灵动地油亮着,别人夹一块肉到嘴里,母亲就夹一块到搪瓷碗里,然后放下筷子干等。我停止了哭闹,一俟打着饱嗝的社员开门,就冲进去一把抢过母亲的搪瓷碗,还热着呢。

  母亲对大哥视如己出,鼓励他读完高中,再读师范,最后成为一名国家干部,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别说是后娘,就是亲妈,村子里也找不出这样为子女谋出路的。记得恢复高考后,大哥屡第不中,母亲安慰他说,久读无蛮子,今年不中还有明年,明年不中还有后年,不着急。土地承包责任制在凤阳偷偷破冰后,我们安徽率先推广,分到责任田的农家,慵懒的筋骨被迅速激活,纷纷汇聚全家之力浇灌属于自己的粮仓。某天,母亲顶着烈日在责任田里薅草,二哥上山放牛去了,家中无人,这可是偷嘴的好机会,我猴急地爬上阁楼,刚要掀蚕豆罐,猛然发现大哥在阁楼上看书。原来,母亲怕我干扰大哥复习功课,不知什么时候在阁楼上隔出了一方空间。几十年间,母亲省下每一粒粮,省下每一分钱,用孱弱的肩膀,承担着生活的苦难,最终把我们三兄弟相继送出农门。我们是母亲满意的作品,并被村人引以为豪。

  乡村生活味同嚼蜡,夹杂一点是非恩怨的纠缠,反而有些油盐酱醋的活泼。蝇头小利、面子攀比、牲畜相扰、言语相讥,都是诱发斗骂甚至施以拳脚的导火索。母亲一辈子没跟谁红过脸,而父亲竟凭这一点,奚落她是懦弱女人。八十年代初,隔壁的堂兄率先搬出祖屋,在我家背后的山坡上盖起了新房,山坡原来的排水系统被破坏,每逢暴雨,被他家疏导的山洪,就从我家屋后阴沟坝上,飞流直下三千尺,被冲泡的坝体不时引发泥石流,将我家的排水阴沟堵死。多少个雨夜,母亲孤身一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在电闪雷鸣中争分夺秒挑挖泄土,惟恐土墙泡软,屋倒人亡。父亲星期天回家,训诫母亲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要骂他个狗血喷头,看谁还敢骑在头上拉屎!父亲几次要找堂兄拼命,都被母亲死活揪住,说阴沟坝总有泄完的时候。

  前些年,两位老人在乡下住,每年都要养些土鸡,但母亲舍不得吃鸡蛋,今天一个明天两个放坛子里存着,估计有半篮子了,就嘱父亲专程送到城里来,顺便还要从菜园里捎些时蔬,大包小包的,像个逃水荒的。母亲说,城里连水都要钱买,日子不好过。

  2002年父亲去世后,母亲也搬出了老家,因两兄长远在合肥,人地生疏,方言障碍,她更愿意在我家居住。母亲偷偷学会了高压锅、电饭煲、液化气等新式厨器使用方法,而且只要是能干的家务活,就不让别人沾手,仿佛只有那样,才能证明她还不至于吃白饭。家里有时弄点荤的腥的,婆媳俩你推我让,最后反而成了剩菜,乐得邻家的老猫从废油烟孔里忙进忙出。人老了,都有爱唠叨的毛病,但母亲的唠叨只针对我,至于儿媳则很节制,而且多用“比兴”手法,以至多年婆媳成姊妹。

  伍

  前年冬天,母亲早起生炉子,不小心滑倒,右手腕粉碎性骨折,左腿股骨头破裂。术前检查,晴天霹雳,她的肺叶上有一鸡蛋大阴影,血液速送合肥化验,基本确诊为肺癌。对于癌症,谁都谈之色变,肺癌更胜一筹。在社科院工作的二哥,拿着片子和化验报告在合肥几家医院挂完门诊后,专家们说,年龄这么大,开胸、放疗、化疗都不合适,建议保守治疗。说实话,我很不赞成保守治疗,因为那基本上是被动等死,无奈骨伤乃当务之急,也只能相机行事。同时,心存侥幸,毕竟中国的误诊率高达50%。

  两处骨伤手术相对顺利,特别是股骨头置换,还是周末来我县走穴的省立医院专家主刀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母亲那么大年纪,在医院住了二十来天,医生说,回家休养吧。因我要上班,擦洗身子、喂饭送水、端屎接尿、生活调养,都是妻子一手操持。渐渐地,母亲可以扶着墙到门口晒太阳了,她指着院内的空地说,等卸了石膏绷带,就回老家把锄头带来,种点白菜萝卜。我听后,感觉胸口发痛,母亲的生命正被时间一点一点地氧化,而她却站在悬崖边浑然不觉,你无力阻止她,甚至不敢惊动她。

  好人好报,这是宗教追求,不是自然规律,尽管中国的误诊率那么高,还是没对母亲法外开恩。去年,妻子重病,在省立医院ICU命悬一线,母亲红着眼圈探视后,第三天大哥打来电话,说母亲连续三次摔倒。我有一种不祥预感,家里躺一个,医院躺一个,莫非要两副棺材出门?妻子的病情进一步恶化,不得不转南京救治。母亲这边,二哥说,他的书稿可在家里弄,时间相对灵活,二嫂又在医院工作,观察用药方便些,先转他家“保守治疗”。

  一月后,等妻子从南京鼓楼医院出院,再去合肥时,眼前的母亲瘦骨嶙峋,脖子转动受限,一边手脚麻木,无法坐起。医生说,癌细胞已扩散到脑部。我利用工作便利,找了部救护车,把母亲拉回宿松后,在一家医院住下。一开始,来探望的亲朋好友,母亲都认得,尽管口齿不清,还不忘与亲友问长问短,但四十多天后就不认人了。这时妻子又因病需外出就医,便嘱咐岳母及暑假回家的儿子服侍奶奶,没想我们刚在武警医院住下四天,就接到儿子电话,说奶奶病危,所幸妻子手术还未做,一边带病出院回赶,一边通知当年被抱养的哥哥去医院接母亲。是夜九点四十分,老家草木同悲、哭声恸地,母亲走了,连同她的絮叨。

  陆

  夜半思亲,泪眼婆娑。

  老吾所老与幼吾所幼,虽不矛盾,但不对等,就像人的生与死,尽管都是哭哭啼啼,氛围却迥然有异。小时候,我突发急病,母亲抱着我,翻山越岭一口气跑到十几里远的西源公社卫生院,医生说再晚一点就没救了。现在母亲老了,而且病情交错,最需要合理救治时,我们对她致命的恶疾采取“保守治疗”,这对她是不是过于草率?还有什么资格说尽了孝道?即使去年妻子住院七次,病危通知下了六次,都不是换取宽恕的理由。

  在电视上见识了一个无解的命题,恋爱中的女孩问男孩,如果我与你妈同时落水,你先救谁?男孩哑然无解。之所以无解,是因为建立在假设之上,无关痛痒,而一旦在现实中遭遇,哪怕是搭乘公交,就有了先后分野。凭心而论,在母亲与妻子之间,我的精力与情感更迁就了那个女孩的情绪。

  人这一辈子,幼时快乐、中年操劳、晚年遭罪,或许若干年后,在我行将就木之际,也要经历母亲一样的谢幕。果真如此,就多了些凄凉感,少了些负罪感。

  生命如灯,油干灯灭。母亲的生命之灯已然熄灭,但精神之灯将永远在我骨髓里耀眼。像母亲一样活着,坚韧地、善良地、乐观地,这应是对母亲在天之灵的最好告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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