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的梁朝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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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朝伟1962年6月27日出生于广东台山，后来移居香港。

　　年少时的伟仔活泼调皮，经常与同学打架，学习又不甚用功，动辄把家里人惊动到学校。老师说这个孩子天资聪敏，可他要再不好好努力，就不叫他升班了。伟仔学习不差，年年照样升学，照样打架，淘气如其他孩子一般。直到家中发生了变故。

　　伟仔的父亲是个赌徒，常常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便与母亲整夜争吵，懵懂无知的伟仔只觉得害怕，每次躲在房间里偷偷地哭。赌博毁了这个家庭的幸福。在争夺一对子女的抚养权时，伟仔与妹妹甘愿与母亲捱穷过苦日子，于是父亲扬长而去，抛弃了家庭和为人父的责任。家庭的破裂和父母不幸的婚姻给梁朝伟烙下一道刻骨铭心的伤痕。

　　回忆起童年那段灰暗的日子，梁朝伟说：“我记得我爸爸是一句话也没有就走了……他一句话都没有讲，我也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就这样，一直到现在。爸爸离开我们的时候我很小，只有7岁。在那个时代，离婚的家庭很少，因为那个时候比较保守，觉得不可以说分就分开，他们那代人即使勉强也会在一起。回到学校后我开始很怕和同学讲话，怕谈到家，同学们都有一个健全的家，而我没有。”

　　父亲的离开，使梁朝伟很早告别了单纯的幸福，也使他迅速成熟起来。因为赌博，家里等着开销的钱总是挥霍一空，父亲走时家境十分窘困，那个时候年幼的伟仔就暗暗发誓，这一辈子绝不沾上任何赌博习气。他一直信守着自己的诺言，时至今日，即使遇上喜庆或派对场合，他对打麻将也刻意回避。

　　梁妈妈含辛茹苦地抚养兄妹二人，竭力供梁朝伟读完了一间私人小学，因为家里没钱，所以要缴费的课外活动，梁妈妈都不准他参加。同学们都在参加课外活动的时候，他却要接送妹妹上下学，他曾经因此感到孤单和难过。但是这段经历也使他比同龄的孩子更懂得如何照顾别人。看到母亲为一家生计整日操劳，梁朝伟意识到作为单亲家庭中惟一的男性，他必须坚强地担负起保护母亲和妹妹的责任。从那时候起，他默默背负起家庭的担子，告诉自己说，自此以后，永远不可以在人家面前哭泣，更不能在人家面前表露自己真正的感情，要将所有感情压在心底。

　　他不再爱同其他人讲话，生怕别人会问起他家发生的事情。突然间遇到陌生人时，他会迅速地避开，把自己隔绝在一道防线之内，藏起所有的喜怒哀乐，久而久之，竟成了一种习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梁朝伟不喜热闹。直到现在，在人多的场合梁朝伟还是会显得拘谨和害羞。梁朝伟曾说过：“如果将来有小孩，我一定会先念儿童心理学，才开始管教他，因为童年生活对人的影响非常大。”

　　那些不肯表达的感受，在这个十来岁的孩子身上找不到出口，变成沉重的压抑，于是，镜子成了他惟一的倾诉对象。

　　“每天放学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躲进洗手间，对着镜子跟自己讲话。从那时起，我的沟通、情绪发泄，就是靠着一面镜子。”

　　镜中那个孩子是坚强的，强得温柔，又脆弱而孤单。因为坚强，所以沉默，因为沉默，他的悲伤无处可逃，一层一层沉积下来，在眼睛里凝成一抹深邃的目光。他一直想，或许就是从那时起，他的眼睛远比嘴巴更加敏感，更加纤细，更加能够表达，无需言语，已胜过辞藻万千。

　　王家卫曾这样说：“梁朝伟是可以不要嘴巴的，单靠他的眼睛就可以演戏了。”

　　后来家里经济日益拮据，生活变得难以维持。幸而舅舅伸出援手，将他们一家接去同住。回忆在舅舅家生活过的五个年头，梁朝伟形容好像在军校生活一般。舅舅的管教十分严厉，有许多细枝末节的规矩。比如吃饭时不能偏食，如果发现他有一道菜没吃，舅舅会把那盘菜端到他面前，只准吃这一道菜。吃饭时也不能三心二意，要是转头贪看电视，舅舅的巴掌会冷不丁甩过来。虽然如此，舅舅严格的教育对于梁朝伟而言，却也并非坏事，他认为在舅舅家的生活培养了他自立的性格。他在姨妈的超级市场里当过送货员，还在舅舅的店里送过报纸，梁妈妈的兄弟姐妹很多，伟仔跟着他们学了很多东西。

　　15岁时，梁朝伟辍学了，为了帮补家计，他开始去跑空调、洗衣机和冰箱的推销。正是青春年华，不少同龄人尚在学校里享受着无忧无虑的时光，他却已早早地体验着生活的充实与艰辛。这期间不断历经的坎坷和日渐丰富的阅历对他日后的演艺生涯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

　　那时梁朝伟最钟爱的事情是看电影，亲戚们每逢空闲，总会带着伟仔和妹妹去电影院。有时候是恐怖片，把他吓得要死。他看过很多外国影片，常常看到罗伯特·德尼罗和阿尔·帕西诺的电影，对这两个演员的印象分外深刻，一有他们的新片就会去看。这些他喜爱的演员的演技对他日后的表演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电影让他看到一个更加广阔和无垠的世界，梁朝伟年轻的心中开始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梦想。与此同时，在这个不大的城市里，还有一位和伟仔经历相仿的男孩子，同样父母离异的他住在外婆家，帮着外婆摆摊卖货，常常偷闲跑去看电影。

　　一天在去看李小龙电影的路上，梁朝伟和一个人都因忙于赶路把自行车撞到了一起。他们不仅没吵架，同为李小龙影迷的两人还在电影院攀谈了起来，由此成了好朋友。

　　这个人就是周星驰。

　　当时两人无论是身高、长相，还是家庭背景、成长经历都很相像，因此一见如故，甚是投缘，逐渐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梁朝伟经常到周星驰的家里做客，彼此交谈中两人发现对未来的梦想也惊人地相似：想成为一名专业的演员。

　　那时周星驰是一个“时常发白日梦，幻想自己是明星的人”。梁朝伟曾说，周星驰是第一个教他演戏的人。早在进香港无线电视台（TVB）的培训班学习之前，周星驰和他已经私下里一起拍过一个8分钟的短片。

　　“那都是周星驰的主意，当时我对演戏不开窍，那个短片他既当导演又当演员，我只是演员。故事主要讲好人与坏人在山上打架，最后好人获胜，他安排我演坏蛋，最后我演的角色被他无情地打死。”说起这件事时梁朝伟兴奋得像个孩子。

　　这个短片无非是两个少年自娱自乐的产物，梁朝伟当初只是抱着陪玩的想法，不过也就是在这个陪玩的过程中他渐渐感觉到在演员培训班里会有很多东西可以学，同时他也突然有种想法，“觉得售卖家电的工作，再做下去也没有什么前途了”。

　　没戏拍的时候梁朝伟也绝少应酬，于是就看书。他很少固定说喜欢哪一本书，看后也可能就忘记了，然后又看新的一本，有时连续几本一起看，这本看一阵又看另一本，他觉得要看一本很闷。他说：“读剧本的时候，第一次会很客观地看，只看故事，看到第三次、第四次的时候，才会开始投入那个角色，看书的时候就不必这样，一开始就可以投入。”沈从文、三岛由纪夫和村上春树，这是他时常会提起的作者。他说：“三岛由纪夫的人性和意境都写得好；村上春树的语言十分现代，他笔下的角色对这个世界都有十分独特的体验与观察，对于一个演员而言，这是很好的视角；沈从文的文字既质朴又简练，他对笔下的人物都怀抱很大的悲悯，却毫不煽情，我认为他是近代中国最伟大的作家之一。”似乎在哪里看到他喜欢的书是《挪威的森林》，时常在想会不会是拍摄《重庆森林》时的选择。那个常常给女朋友买礼物却根本不知道女朋友喜欢什么的男子，那个在失恋后无聊到同肥皂对话的主角，实在就是活脱脱从村上书中走出来的。

　　对于梁朝伟这样感性的人来说，阅读的意义一定在于不断地充实自己。而且他总是能够运用不同的方法给自己充电。在1995年他随陈英雄在越南拍《三轮车夫》时，到了休息的日子，陈英雄就带他四处走，有时与当地艺术家闲聊，有时又到一些书廊逛。也介绍过一些越南当代文学的英译本给他看，令梁朝伟有了许多与众不同的感受。

　　他说：“我一直觉得，没有‘入’便没有‘出’，电影是一种创作，不去扩大自己视野，演技就不会有任何提高。”

　　如果还有闲暇，也许他会坐下来小喝两杯。梁朝伟爱喝酒，众人皆知。他说自己8岁就开始喝酒，酒于他而言是一种药，或者是将他从压力下解救出来，或者是让他在痛苦之中继续麻醉。

　　对酒，他一点也不挑剔，红酒，白酒，日本清酒……只要是酒，他都喜欢。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想我其实不懂酒，一瓶酒拿来，喝醉了就好，至于什么酒，我不在乎。”不过太不在乎也不是办法，在金像奖颁奖典礼上的他就让大家晕了一回，拍《2046》时又让对他十分仰慕的木村拓哉晕了一回。

　　他说自己是个挺闷的人，不求上进、任性，又孩子气，又没想过改变自己。但就是突然有一天他觉得：“啊！总不能这样下去，是不是该有计划一点？对！没错！”就这样觉得颓废够了，就出来了。于是宣布戒酒，并喜欢上随之而来的清醒和快乐。

　　“当你有一段时间很清醒的时候，整个人都不一样。我觉得作为一个演员也应该去体验一下。这很有意思，每天很早起床，6点钟去跑步做运动，正常睡觉，不喝酒，脑子里想的东西让你整个人都会变化，与之前睡觉到下午两三点起床呀，天亮才睡觉，一起床就头痛，然后脑筋没有那么清醒等等，是很奇怪的两种状态。有的时候我喜欢清醒，有的时候我喜欢不清醒。最重要我觉得我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为了女友的身体健康，很有责任感的梁朝伟一早戒了烟，不过酒还是不能一滴不沾，偶尔还会小酌一下。广告商找上门来，想要拍一个红酒广告，梁朝伟犹豫再三，生怕可能的“酒鬼”形象会损害自己在影迷心中的地位，曾一度拒演，但在广告商的规劝之下，梁朝伟终于放下心结，愉快地接受了这一价值千万的任务。

　　其实清醒中带着一点点微醉的姿态正是他在银幕上最迷人的样子。

　　随着《花样年华》的成功，梁朝伟开始频频露面，拍广告接电影，忙得不亦乐乎。上海世茂滨江花园看中了梁朝伟“上海式”的内敛深沉和他的国际级的巨星魅力，因此邀请他做形象代言人。投资人知道像梁朝伟这样内向的人，是为电影活着的，而不是简单对白，于是用一段无需对话的广告短片塑造了一个内敛的居家男人。

　　梁朝伟怕生，人多的场合会拘谨，但他也有不少可以谈心的朋友，别看曾志伟性格外向，风趣搞笑，他就是一个。他说：“有人觉得奇怪，为什么我的好朋友当中出现梁朝伟这么个不爱说话，脾气又怪的人。其实伟仔在外人面前是不说话的，但是跟我在一起他就有很多话讲，可能是他本性怕生。我常常跟他在一起BBQ（烧烤），喝点酒，谈点人生理想。伟仔其实是个蛮好相处之人。”

　　有篇《小富翁梁朝伟厨艺一流》的文章写过：“香港影视圈里的朋友都知道，梁朝伟不但星运兴隆，生财有道，在烹饪方面还很有天才……梁朝伟的厨艺是无意中被曾志伟发现的。有一天，曾志伟在梁朝伟家里商讨新戏剧本，半夜里两人突然饥火中烧，于是伟仔到厨房去，不一会，就端出两碗色香味俱全的‘伟仔凉面’，曾志伟吃得碗底朝天，嘴里叫好不迭，从此伟仔精通烹调的大名经曾志伟的口传开了，于是梁朝伟与刘嘉玲那甜蜜的小窝里，一下子多了许多不速食客……曾志伟当然是梁刘府的长期基本食客。他说伟仔的厨艺的确十分了得，花样之繁多也让人颇感意外，例如单是吃虾一项，无论小至淡水河虾，大至海里的龙虾，从煎炒煮炸以至入水白灼、生吃虾片、烤龙虾、芒果虾等等，伟仔样样精通，而且很有职业厨师的水准。为此，曾志伟还大叫刘嘉玲真是前世修来的口福，因为她就算是半夜拍完戏回家，只要她想吃点什么，伟仔也会心甘情愿地走进厨房大显身手……”

　　梁朝伟也很喜欢水上运动，每年到夏天都会去滑水。“跳水皇后”伏明霞趁着在香港宣传广告的空档与梁朝伟在法国餐厅共进晚餐，两人一聊起水上运动显得十分投机。

　　梁朝伟的桌球也打得很不错，还教过张曼玉。

　　梁朝伟曾经想过要在40岁时退休，然后再去学滑浪、赛车、跳芭蕾舞、驾驶飞机及环游世界，但是，随着心境的转变，梁朝伟的计划也有了变更：“我可能再过几年便退休，不拍戏了，因为要花太多时间在工作上，这种生活实在是很累，再怎么说，我总会有自己的家庭，不可能永远都这样。”

　　“我觉得到了今天，我应该要把从前的那些东西完全忘掉，我必须要先将自己放空，才能让更多的东西进来。”经验是珍贵的资产，却也可能成为前进的包袱。然后他说起来玉置浩二，自从前阵子听了玉置浩二的演唱会之后，他便每天每天反复听他的歌，每次听，每次都感动得流泪。“我不懂日文，我不知道他歌词里说的是什么，可是我好像很懂得他在唱些什么。他从前很妖的，现在却是挥洒自如，他有很多东西好像很简单，但里面却蕴藏着许许多多的感情。”

　　“这让我联想到演戏，小时候喜欢极端的感觉，演出来的东西，常常都是很尖的，但慢慢慢慢，却更容易被一种淡淡的情绪所感动，可能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会让人心里兴起一股巨大的震荡。”

　　“我在学习放松，试着一点一点地打开自己，”绽开了一脸笑容的他显得那样的青涩，很像曾经记忆中的年少心情，“我期望有朝一日，我可以变成太阳，我其实好希望自己是开心的，因为当我开心的时候，我就可以让我身边的人舒服、开心。”

　　也许他下次出现时已经成了制片人。在他喜欢的小说中，选一部写成剧本，亲自制作成电影是他的计划之一。他钓鱼，乘私人游艇出海，打乒乓球，练习瑜珈和太极，读沈从文和村上春树，他也许不拒绝结婚，但绝对拒绝向好莱坞抛媚。

　　梁朝伟偶尔也希望离开城市，因为一直在城市压迫感很强，他感到不舒服，希望到雪山去休息一下，可以滑滑雪，看看书，放松一下。

　　“演员也是个普通人，与普通人一样生活，但是到某一个时候，你成名了，或者是你很出名的时候，你的生活就不真实了。”

　　“因为你现在出去有很多特权，他们会用另外一个角度去看你，吃饭的时候你不需要排队，你做什么都会比其他人方便，人们对待你的方式与普通人不同。”

　　“希望过以前的真实的生活，但是没有办法再回去了，就好像现在我想要回到十几岁，或者是几岁的时候。所以要过普通人的生活，基本上没有可能，起码在有中国人的地方，或者是在香港。可能在美国，或者其他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你就可以过正常生活。我很希望过普通人的生活，因为做一个普通人对演员来讲也是非常重要的。”

　　“通常春节我都和家人一起度过，今年的计划希望出国，因为很久没有休息了。”

　　在“懒惰”的这一半时间，梁朝伟有不少事情可做，他的心愿还很多，只是不知道他究竟能实现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