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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踪曾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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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3-22 08:28:3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1。跑路

  11月30号,是一家叫“宏盛”的客户付款的最后期限,这天,老刘早早来到办公室,指示文员黑牡丹赶快联系对方,催要货款。

  稍后,黑牡丹报告,宏盛曾老板手机关机,厂里电话无人接听。

  这个结果并非毫无征兆,但一旦证实了,老刘还是无法接受,愣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几分钟后,他清醒过来,吩咐黑牡丹:“通知祁经理,让他赶快到厂里来,叫司机肥仔在车上候着,祁经理一到就出发,去宏盛!”

  近期,老刘开发了一款MP3面壳公模,为加强销售,特地聘请了业务员小祁,对外称祁经理。这款MP3面壳,每套成本在3元左右,老刘和小祁约定,售价4元,提成0。15元;现款现货,概不赊欠。

  宏盛是小祁一手开发的客户,曾老板前后拿了几次货,量虽不大,却一次比一次多,看得出来,很有增长潜力。7月初,曾老板告诉小祁,他接到一笔4万台的出口大单,客户支付30%定金,货到岸后方才支付剩余款项,因此,资金相当紧张,原材料采购只能首付30%,剩余70%需要月结。

  彼时,市面上已知的同款MP3面壳供应商超过十家,相互间竞争激烈,4元的价位已呈现跳水之势,曾老板只要求70%月结,而没有借量压价,应该说姿态颇高。老刘和小祁研究后认为,这单生意虽有风险,但没理由不做。

  在曾老板的再三要求下,老刘又做了让步,合同上敲定的付款方式为双月结,7月份送货,9月底结款。时间一到,黑牡丹打电话过去,曾老板说手头很紧,要求延迟至10月中付款,态度相当诚恳。

  10月中打电话,曾老板说在上海开展销会,月底才回。月底打电话,又说在重庆出差。随后几次联系,曾老板总以各种借口推托。

  到了11月中,老刘实在忍无可忍,干脆撕破脸皮,亲自打电话过去质问,曾老板说了许多好话,并大谈“理解”“宽容”之类,最后保证11月30号一定结款,绝对不会再放鸽子。

  在长达两个月的催款过程中,老刘隐隐感到不妙,但还心存侥幸,觉得对方未必就会赖账,不过一时周转不开罢了,自己不也常遇到这样的事情吗?岂料曾老板最后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2。伤不起

  老刘一行赶到宏盛,碰到房东正在贴招租启事。房东骂骂咧咧,说曾老板真不是东西,欠了三个月房租不说,还借走两万块钱没还。房东一看就知不是易相处的人,曾老板不但欠下房租,还能从他手上借走两万,果然有手段。

  这时,陆续有供应商赶来,现场聚集了不少苦主。人群中,一个做包装盒的年轻人高声叫骂:老子借钱开的厂,刚有点起色就摊上这档破事,叫我逮住姓曾的,非千刀万剐了他!一问,宏盛欠他6万多。有个芯片代理商,中年妇女,听说曾老板跑路,当场瘫在地上,哽咽着半天说不出话,经打听,宏盛欠其50万之巨。

  此情此景,令老刘深藏于心的自责和对小祁的埋怨多少消弭了些。

  小祁把老刘拉到一边,说有次送货过来,曾老板要肥仔帮忙拉东西回家,他的住址肥仔应该知道。肥仔说曾老板家在新田花园,具体位置还有印象。老刘手一挥,走,去他家里找他。

  到了新田花园,肥仔没费劲就找到地方,6栋2单元302。

  老刘和小祁站在楼梯拐角,肥仔上前敲门。敲了半天,门后探出一张中年女人的胖脸,脸上写满了不耐烦。肥仔说找曾老板,女人说刚搬来一个星期,不认识什么曾老板,话音未落,砰一声把门关了。

  老刘问肥仔,这女人可是曾老板的老婆?肥仔摇摇头。老刘不放心,说不会弄错吧?肥仔说不会错,两人差得远着呢,曾老板的老婆像风干的咸鱼,这肥婆像新灌的腊肠,差十万八千里呢。一向嘴拙的肥仔损起人来可够毒的,老刘和小祁对视一眼,禁不住笑了。

  可以确定,曾老板对跑路早有预谋。老刘决定报案。

  辖区派出所的周警官听完老刘讲述,兜头泼下一盆凉水:“你们这事属于经济纠纷,不可能立案。”

  老刘和周警官比较熟稔,讲起话来口无遮拦:“什么经济纠纷,纯粹就是诈骗,你想想,不是诈骗,干吗到期不付款,还搬厂搬家停电话?”

  周警官解释:“诈骗的认定需要两个要素,主观上有意图,客观上有后果,缺一不可,不是你说是就是的。”

  老刘气呼呼地说:“明摆的事情,这都不是诈骗,还有什么是诈骗!”

  “老刘,我理解你的心情。”周警官苦笑了一下,“说实在话,我个人完全认同你的看法,但法律讲的是事实和证据,目前来看,这起事件的性质是没有按约定付款,属合同纠纷。”

  老刘很沮丧:“这么说,就拿他没办法了?”

  周警官说:“你可以到法院起诉他。”

  老刘心说,人都跑了,起诉有个屁用。

  回到厂里,黑牡丹出主意说:“老板,派出所不管,还有调查公司嘛,要不要咨询一下?”

  老刘对“调查公司”这个行当印象并不佳,但情急之下,也只好试试了。老刘在报纸上找到一家,拨电话过去,对方言之凿凿:“恭喜老板,你找对人了,婚外情和债务是本公司强项,自本公司成立以来,已经替成千上万的客户解除了烦恼……”

  老刘半信半疑,问:“现在人跑了,不知道在深圳还是别的地方,你们也能找到?”

  对方信誓旦旦:“这样说吧,只要那个欠钱的家伙没死,只要他还在地球上,就一定能找到,请相信我们……”

  关于费用,对方说先收一万块调查启动金,余下的等找到人再说。老刘问能不能少点,对方说这价格已经是全市最平,没得少了。老刘嫌贵,推说再考虑考虑,就把电话挂了。

  不一会儿,对方打电话过来,说费用好商量,如果手头实在紧的话,可以先收8000块,不等老刘言声,又说5000块也行,就算交个朋友。老刘懒得听他啰嗦,直截了当说不劳你费心了。

  当晚,老刘彻夜难眠。十几万货款说没就没了,自己这小工厂伤不起!报案不受理,打官司行不通,调查公司不靠谱,怎么办?

  求人不如求己,这事必须得有个说法!

  3。出师不利

  第二天,老刘召集小祁几个开会,宣布自行追查曾老板下落,尽最大可能挽回损失。并强调了两条纪律:曾老板跑路一事只限于在座的人知道,不能扩大影响,以免引起员工和供应商人心浮动;追查行动尽量在不影响现有工作的前提下进行。

  小祁抛出一个问题:曾老板究竟还在不在深圳?

  这个问题老刘一早考虑过,因此胸有成竹地说:“4万套MP3物料,无论是转手倒卖还是自用,都不可能在短期内处理掉。因此,我认为曾老板目前还在深圳,而且,我估计以后也不会离开深圳。”

  小祁问:“根据呢?”

  老刘侃侃而谈:“大厂不可能采购来路不明的物料,小工厂小作坊不在乎,管你偷的抢的照买不误,但它们采购的数量少,价钱又压得特别低,曾老板转手卖给它们,费事不说,还赚不了几个钱。他搞这么多物料,最大的可能还是自用。既是自用,深圳这么大,随便换个地方重新开张就是了,犯不着跑得远远的。从曾老板的手法看,他是个诈骗老手,这种人信奉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他不会离开深圳的。”

  随后,老刘指派黑牡丹去电信营业厅,把曾老板最近两个月的通话清单打出来。很快,黑牡丹打电话回来,说电信有规定,机主本人才能打印通话清单;不是机主本人,有其身份证也行;没有身份证,就需要公安机关开具证明。

  老刘要黑牡丹在营业厅等着,自己马上去找周警官把证明开好送过去。

  派出所里,周警官听闻来意后,两手一摊:“老刘啊老刘,案子都没立,我怎么给你开证明,领导也不会批啊。”

  老刘说:“我们又不是干坏事,领导不批,你私人给我开一个不就得了。”

  “你想砸我饭碗是吧?”周警官哭笑不得,“派出所是我私人开的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刘知道开证明已无可能,从电话号码入手已行不通。看来,只有到新田花园去碰碰运气了,曾老板既然在那里住过,不可能不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4。再度受挫

  星期天中午,新田花园6栋2单元3楼。

  “砰,砰,砰。”小祁不紧不慢地敲着门,敲的是301的门。开门的是个妖冶的穿睡衣的年轻女人,女人很不满:“干啥呀,干啥呀,大中午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大姐,打扰你了。”小祁深鞠一躬,把女人吓了一跳,“我从东莞过来找亲戚,他给我留的地址是302……”这套说辞是事先准备好的。

  女人大声嚷嚷:“有病啊,你亲戚住302你敲我的门干啥,没看这是301吗?”

  “抱歉,大姐,实在抱歉!”小祁又鞠一躬,“我刚问过,现在302住的是别人,你知不知道我那亲戚什么时候搬走的,搬去哪里了?”

  小祁始终笑脸相对礼貌周全,女人不好意思再发飙,语气和缓下来:“对门两口子看着不咋顺眼,我在这儿住了大半年,都没跟他们说过话。”女人想了想,又说:“一楼士多店有个麻将室,对门的娘们常去打麻将,你去那儿问问吧。”

  两人下楼直奔士多店,老刘买了一包烟外加两罐可乐,然后向老板娘打听:“住2单元302的女人,常来你这里打麻将的那个,听说搬走了是吗?”

  “你说的小金吧,是搬走了。”

  “搬去哪里知道吗?”

  “不知道。”

  “她老公呢,你熟不熟?”

  “不熟,听小金说,他们家老曹是开工厂的。”

  “老曹?”老刘吃了一惊,“那男的不姓曾吗?”

  “可能记错了,我这儿来来往往的人多,一句话哪能记那么清。”老板娘不敢肯定。

  如果“曾老板”不姓曾,而是姓曹,那他在生意往来中为什么要用假名字?联想到周警官说的诈骗认定两要素,主观上有意图,客观上有后果,假名字不正代表主观上有意图吗?从士多店出来,老刘立即打电话咨询周警官,周警官说,用假名字签署合同,之后又不履行合同,不按协议支付款项,这就涉嫌诈骗了,立案没有问题。

  不过老刘明白,仅凭老板娘一面之辞,尚无法确定“曾老板”到底姓曾还是姓曹,立案无从谈起。但有一条线索逐渐明晰起来,曾老板搬家肯定要请搬家公司,新田花园管理还是很严格的,外来车辆进出门岗那里应该有记录,找到搬家公司,兴许就能找到曾老板的新住址。

  老刘和小祁来到花园管理处。一个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的圆脸姑娘,以为两人是来打听房源的租房客,笑脸相迎,待老刘说明来意后,姑娘热情没了,一口回绝:“不行!”

  小祁做业务出身,一贯自来熟的性格,见状开玩笑说:“给点面子嘛,这是我们老板。”

  姑娘不买账:“谁也不行,住户隐私怎么能随便透露呢?!”

  “这都哪跟哪呀。”老刘很不高兴,盯着姑娘的胸牌说,“如果姓名也是隐私,程小姐,你告诉我,起名字还有什么意义?”

  程小姐一时语塞,半晌才说:“上来就打听人家的名字,谁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小祁有点气急败坏:“姐姐,你看我们像干坏事的人吗?再说,知道一个人的名字又能干什么坏事?”

  程小姐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反正我不能说。”

  气氛有些尴尬。老刘习惯性地点上一支烟,这个举动,给了程小姐名正言顺逐客的机会,她义正词严地说:“这里不许抽烟,请你们出去抽!”

  老刘二人只得悻悻出去了。

  5。最新发现

  追查行动处处碰壁,派出所周警官不提也罢,管理处小丫头竟也不给面子,老刘内心无比沮丧。

  “要不,让周警官来一趟?”小祁试探地说。

  老刘和周警官只是熟人,连朋友都谈不上,周警官不可能为老刘冒“公权私用”的风险,尽管这风险几乎为零。小祁涉世不深,还不能参透两个词:情分,本分。老刘不愿点破这层关系,敷衍说:“这点小事我们自己搞掂算了,别麻烦周警官了。”

  小祁一声叹息:“唉,大脸姐姐太难说话了。”

  老刘想,自己是受害者,理应博得同情,获得帮助,为什么会被人家赶出来?这只能说明沟通有问题。程小姐虽然一副大义凛然的嘴脸,却未必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信她不给这个方便。想到这里,他对小祁说:“走,再去会会程小姐。”

  程小姐见二人返回,大惊小怪道:“你们怎么又来了!?”

  “程小姐,刚才怪我们没把事情说清楚,请你原谅。”老刘诚恳地说,“我们打听的这个人,是个骗子,他骗了我们的货跑掉了……”

  “是吗,有多少?”程小姐瞪大了眼睛,迫不及待地问。

  “十几万。”

  “他还骗了很多人,加起来有一两百万。”小祁补充说。

  “这么多,太可恨了!”

  老刘沉痛地说:“如果不找到这个人,十几万的货款就要不回来,我的小厂就会垮掉,不但我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员工的饭碗也都保不住。创业不易,我不能让工厂倒在骗子手上,我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真是的,你们干吗不早讲?”程小姐埋怨道。

  “不是爱面子吗,被人算计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老刘有些不好意思。

  “说吧,怎么可以帮到你们?”程小姐爽快地说,跟先前判若两人。看来世上不缺热心人,缺的是沟通。

  老刘说:“我们怀疑这个人签合同时用的是假名字,可又没有证据,因此想在你这里查查入户登记上用的是不是真名字。另外,我们还想找到帮这人搬家的搬家公司的车牌号。”

  很快有了结果,可惜,住户登记表上登记的是金××,用的可能是曾老板老婆的名字,是真是假也不能确认。记录显示,曾老板是11月17号晚上搬的家。根据这个时间段,又在外来车辆进出登记表上找到疑似搬家公司的车牌号,共有五个,老刘一一抄写下来。

  程小姐满怀歉意地说:“剩下的我就帮不上你们了,要想找到这家搬家公司,恐怕得到车管所去打听。”

  老刘真诚地说:“你做得够多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授人玫瑰,手留余香,程小姐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看上去很美。

  离开新田花园时,老刘无意中看到门岗房檐下挂着两个大大的摄像头,心里一动,赶紧招呼小祁:“走,我们再到管理处去一趟。”

  小祁不明就里:“还去干什么?”

  “看到那两个东西没?任何车辆经过大门时都逃不过它们的火眼金睛。”老刘手指摄像头,解释说,“搬家公司用的不外乎那种1。5吨的厢式车,很好辨认,这样我们就能把五个号码缩水成一个。”

  老刘把最新的发现对程小姐说了,请求调看录像。程小姐一本正经地说,录像带都锁在柜子里,钥匙在经理那里,调看录像得经理批准,她可没这个权力。末了,又补了一句:“我们经理很不好说话哟。”

  老刘想了想,说:“要不,你和经理说说,晚上大家一起吃顿饭。”

  程小姐哈哈大笑:“没那个必要!你们等着,我这就叫他过来。”说完,向同事借了电瓶车,骑上走了。

  老刘满心疑惑,还是电瓶车的车主解开谜底,原来,经理是程小姐的男朋友。老刘这才放下心来。

  很快,经理和程小姐一起过来。经理少年老成,说话滴水不漏:“按规定,外人不得擅自调看录像,考虑到你们情况特殊,就破一回例吧。”

  11月17号晚的录像上,果真发现一辆典型的搬家公司的厢式车,车牌号码显示得清清楚楚,并且,车身上用大大的字体涂着广告:无论海角与天涯,搬家请找好易达;下面是联系电话,有手机,有座机。

  不得不承认,这真是打猪草捡到金元宝,运气好到没话说了。

  6。锁定

  从最初的无影无踪,到眼下的依稀可辨,找到曾老板下落已是指日可待。当然,中间还隔着一层窗户纸,搬家公司好易达。老刘在电话里问清地址后,于周二中午带着小祁赶过去了。

  好易达位于宝安城中村的一条背巷里,老刘他们赶到的时候,只有一个女孩趴在桌上打瞌睡,小祁使劲敲桌子,女孩才醒过来,嘴角还挂着口水。见两个陌生男人站在面前,女孩吓了一跳,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啊,你们,你们找谁?”

  小祁说:“找你老板,他在吗?”

  “老板在隔壁洗头。”

  “把他叫过来。”

  女孩走到门口,扯着嗓子喊:“孙哥,有人找你。”

  老板磨蹭半晌才过来,这是个矮胖的光头男人,还没进门就抱怨连天:“啥世道啊,洗头都洗不安生……”

  老刘上前一步,说:“找你打听件事,上个月17号,新田花园6栋2单元302的住户搬到哪里了?”

  光头歪着脑袋上下打量老刘,轻佻地说:“你是谁呀?”

  小祁说:“这是我们老板,新田花园搬家的那个人,是个骗子,骗了我们的货跑掉了。”

  “不记得了,上个月的事情我哪记得。”光头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没有登记留底吗?”老刘追问。

  这时,隔壁发廊的小妞站在门口嚷:“孙哥,还按不按了,不按我下钟了。”

  “按,按!”光头慌慌地回应,然后气愤地对老刘说,“你们和别人有过节,别扯上我,我只是个搬家的!”说完转身想走。

  老刘一把揪住他,恶狠狠地说:“你现在不说,是不是等我找警察过来你才说?到时候告你个知情不报,有你好果子吃!”说完,把光头一推,冲小祁挥挥手,“走!我们走!”

  光头软了:“有话好好说嘛,别动不动就叫警察。”

  老刘棋行险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光头要是一根筋倔到底,还真不好办,派出所又不是自家开的,叫警察,哪里叫去?

  “咱丑话说前头,地址我这里有,告诉你可以,到时候出事了可跟我没关系,咱做小生意的经不起折腾。”光头一副怨妇的神情。

  曾老板新住址是:龙岗区布吉镇布龙路X号604。

  好家伙,一下子从宝安跑到龙岗,中间隔了整个深圳市。曾老板绝对想不到,新住址这么快就被锁定。真应了那句大俗话:“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

  7。擒获

  现在面临选择:私了,还是公了。

  私了,就是自行组织人力抓获曾老板,逼迫其退赔货物;公了就是向警方报案,一切走法律程序。在12月5号当晚的聚餐会上,小祁、黑牡丹还有肥仔,一致主张私了,主张公了的只有老刘一个。

  小祁说:“曾老板充其量就是个诈骗犯,不是抢劫犯,更不是杀人犯,我们多叫几个人去,还怕搞不掂他,我看没必要报警。”

  黑牡丹附和说:“就是,就是,派出所根本不作为,上次报案人家理都没理,这次还能指望上?”

  肥仔也说:“只差最后一步了,自己搞掂算了,省得费那个事。”

  老刘问小祁:“假设私了的话,抓到曾老板后怎么办?”

  小祁干脆地说:“要不赔钱,要不退货,就这么简单。”

  老刘又问:“曾老板要是不听话,既不赔钱也不退货呢?”

  小祁想了想,说:“那,就找个地方关起来,打他一顿,再饿几天,不信他不听话。”

  老刘连连摇头:“非法拘禁!人身伤害!受害者成了加害者,有理变成无理。”

  黑牡丹很泄气:“只能指望派出所了?”

  肥仔说:“嗨,想省事都省不了。”

  老刘说:“其实,报案是最省事的办法。上次警方不立案有不立案的理由,这次不一样,我们补充了证据链,有了一系列人证和物证,警方不可能再置之不理。我已经咨询过周警官,立案完全没有问题,他还建议我们联合其他受害者一起报案。”

  众人欢呼起来。

  “关键时刻,我们还是要相信公权力。”老刘语重心长,“曾老板行骗,属于违法作恶,我们绕开法律私了,就是以违法对违法,用恶的办法对付恶,如果大家都以恶对恶,以暴制暴,这社会不就乱套了吗?大家有目共睹,现在不单是生意场上,整个社会都暴戾之气日盛,我们不能助长这种风气。”

  老刘被自己感动得不行。心想,周警官要是在场就好了,相信不但要摘下他的“法盲”帽子,相反,还要赠予他“普法积极分子”称号呢。

  12月9号,周五,傍晚。一辆面包车徐徐开来,停在布龙路135号楼下。车里坐着六个人,周警官和他的两个同事,老刘,小祁,肥仔。

  远远望去,6楼灯光全部亮着,这意味着曾老板家里有人。按周警官安排,众人呆在车上,先由小祁过去按门铃以确认目标是否在家,他熟悉曾老板的声音。

  门铃响后,很快有个男声问:“谁?”果然是曾老板。

  “送水。”小祁拿腔拿调地说。

  “没叫。”

  “麻烦你开一下门。”

  “咔嗒”,大门开了。小祁撑住门,朝面包车招手,这是曾老板在家的信号。

  车上的人鱼贯而下,蹑手蹑脚冲上6楼,猫在曾家大门两边。周警官朝大门指了指,做了个敲门的手势。按预案,还是由小祁完成这项任务。小祁拿出棒球帽戴上,然后把帽檐往下拉了拉,低低地遮住半个脸,镇定自若地站在猫眼前。

  “送水。”小祁一边敲一边喊。

  曾老板先从猫眼朝外望望,然后打开门,怒气冲冲地训斥道:“你这人咋回事,不是说了没叫水吗?”

  小祁一声不吭,上前用身体卡住门框,曾老板情知不妙,赶紧关门,两人一时僵持不下:外头的想进去进不去,里头的想关门关不上。说时迟那时快,两边的伏兵一拥而上,曾老板抵挡不住,吓得转身就跑,在客厅中央被老刘一行从后面撂倒按在地上。

  “各位大哥,家里的钱你们尽管拿走,千万别伤人。”曾老板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说。

  曾太太闻声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个阵势,吓得把手里的锅铲朝地上一扔,拼命叫:“打劫呀,打劫呀……”

  “警察!”周警官掏出证件晃了晃。曾太太不再叫喊,抽抽搭搭地哭。

  周警官的两个同事进去后冲向其他房间,还有厨房、厕所,挨个察看,最后确认屋里没有其他人。

  老刘蹲下来,拍了拍曾老板的脑袋,嘲弄地说:“我倒想看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曾老板挣扎着抬起头,看是老刘,气焰嚣张起来,虚张声势地说:“好大的胆子,我要告你们,告你们入室绑架。”

  “抓你的是警察!我只负责带路。”老刘轻蔑地说,只差吐口唾沫在他脸上。

  警方对曾老板展开侦查,最后证实,“曾老板”不姓曾,也不姓金,姓曹,在布吉还有工厂。当然,同宝安的厂子一样,法人用的都不是他本人的名字。曹姓老板这一次在宝安骗取了价值近两百万的MP3组件,已经全部转移到布吉的工厂。曹姓老板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法庭认定诈骗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期执行两年,赃物退回,并罚款二十万元。

  本来,按法庭判决,老刘大概只能拿回八成左右的货款,还要亏2万多块。但众多苦主一致认为,鉴于老刘的付出,他理应得到全额赔付,这2万多块由众人分摊给他。老刘也不客气,欣然笑纳了大家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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