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石头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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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啥书包里装着沉甸甸的大石头，就能保佑二狗子出入平安？

　　一、背着石头上学

　　到达萨尔达坂乡中学的第三天，我就被校长叫去了，说村小有个老师因肝癌昏倒在课堂上，已经送往大都市化疗，学校一时抽调不出老师，只能派我这个新兵蛋子上阵了。

　　走上讲台一直是我的梦想，可经过四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后，眼前的萧条景象让我几乎瘫了下去：整个学校就两间摇摇欲塌的破房子，一间是老师寝室，一间是教室。

　　村长介绍说：“村子贫穷偏远，孩子上学极不方便。村里只设了一二三年级，孩子大一些就去镇上读四年级。”“那其他班的教室呢？”我来劲了，“是不是还有教学区？”

　　“没有，就这两间房子。”村长愧疚地说，“总共就12个孩子，三年级也就二狗子一个学生。这些年一直是代课老师杨老师教，可现在……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天亮了，外面刮着刺骨的狂风。我寒颤着起了床，边穿衣服边想：这地方哪是人呆的，乘早找个茬儿溜。

　　走进教室，里面端端正正坐着11个衣裤破烂的孩子，可村长不是说有12个吗，还有一个呢？一清点，三年级学生二狗子没到。

　　“报告！”大约半个小时后，门口出现了一个大汗淋漓、弓着腰的学生，是二狗子。我第一天上课，他就迟到。我冷冷地斜了他一眼：“进来吧，以后早点。”

　　本以为二狗子以后会准时到校，可让我愤怒的是他接连几天都迟到了。这小子看来是故意和我作对。我决定给他个下马威，就板起脸批评：“二狗子，你没感觉你越来越过分了吗？还有个读书样吗？”

　　凛冽的狂风吹了进来，让单薄的二狗子瑟瑟发抖，腰弓得也更弯了，站没有个站姿，不晓得他原来的老师怎么教的，我陡然提高声音：“站要有个站相，直起腰杆。”

　　在大家的哄笑中，二狗子努力地伸了伸腰，可不过短短的几分钟，他的腰又弯了下去。很明显，他的书包里装着东西，太沉了。

　　我几步走过去，打开二狗子的书包，顿时愣住了：里面装了块石头！一块至少有15斤重的石头！这么小的孩子背这么大块石头，行动自然不利索，难怪天天迟到。

　　“你是不是饭吃多了，没事背这么大块石头干吗？”我既好笑又不解。

　　“这是宝贝，”二狗子看了我一眼，迟疑地说，“能保我平安呢！”这话惹得其他小朋友们都大笑起来。

　　看来这小子是故意捣蛋，我强压住怒火问：“哪个给你说的？纯粹瞎说，石头能保护你啥子平安？”

　　二狗子见大伙都在笑，也意识到话语不对。吭哧了一阵才说：“杨老师说的。”杨老师会说出这么搞笑的话吗？一定是这小子担心我发怒惩罚他，才想出这推卸责任的话来。

　　小小年纪就不诚实，太不像话了，我的愤怒提高了一个档位，大声吼了起来：“胡说，你……你给我出去！”二狗子眼里噙着泪水，站到外面，被寒风吹得缩起了身子。

　　二、迷信的老师

　　放学后，二狗子来到我面前，低声说：“老师，我没有胡说。杨老师走的时候把这块石头交给我，说是他从菩萨那里求来的，可以保佑我平安呢。”

　　二狗子那张冻得通红的小脸上，分明写着诚实，不像撒谎啊！我内心一颤，点了点头：“二狗子，老师相信你的话。”二狗子的脸上爬上了笑容，高兴地跳了起来：“哦，老师相信我啰！相信我啰……”

　　晚上，我翻看了孩子们的作业本，见有错误的地方都经过逐字逐条地批示，杨老师应该是个极度负责的人啊。可为什么要给学生说，石头可以保佑平安呢？这是迷信，是把孩子带向歧途啊！

　　我给校长打电话，提起这件事情，校长叹息了一下说：“因为那个地方是不毛之地，没有老师愿意去啊，就是去了也干不了多久。杨老师虽只是个初中生，可他有一腔教育热情，一呆就是15年啊！”原来老师都还没有完全脱离文盲，难怪会迷信。

　　对教育光有热情而没有实力，只能把孩子带入误区，应该找一些知识过硬的有为青年嘛，我一针见血地指出。

　　校长沉痛地说：“是啊，我也早想到这些，可……杨老师的癌症到晚期了，这次恐怕难逃一劫。哎，到时去哪里招老师……”顿了一下，校长用商量的语气说：“小赵啊，要不你就带带那些孩子吧？”我的天，我几乎瘫了下去，让我长期呆在这冰冻地寒、鸟不拉屎的地方，可能不等孩子去镇上读书我就疯了。

　　见我不说话，校长说：“小赵啊，我知道太难为你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放下电话我就掴了自己一巴掌，屁事没有瞎说啥呢。现在好了，给自己揽个麻烦事儿。

　　接下来的日子，我纠正二狗子的一些错误观念，告诉他神鬼之说纯属虚构，不要相信什么保佑，要相信自己。并指出杨老师的说法是错误的，天天背一块石头在书包里，既累人又不方便。

　　那天，我见二狗子还把石头背在书包里，就提醒他：“老师不是说了，要扔掉吗？”二狗子犹豫起来：“杨老师说了，要我上学放学都放在书包里，他……”

　　真是冥顽不灵，我提高了音量：“杨老师的话你就记住了，赵老师的话就可以不听吗？”见我不高兴，二狗子就放下了石头。

　　从那以后，二狗子没石头一身轻了，再也没有迟到过。

　　三、石头里蹦出的真情

　　又是一个寒风肆虐的早晨，二狗子没有来上课，咋了呢？这小子最近都是按时到校啊，莫不是生病了？

　　放学后，我忐忑不安地批改着作业，村长冲了进来：“老师，今天早上二狗子上学的时候，滑倒摔断了腿，现在在乡医院。”二狗子摔倒后，恰巧撞在了路边的大石头上，折了一条腿，被路人送进了医院。

　　我一听这话，忙穿上外套朝乡医院冲。

　　“老师，我今天不是故意旷课的。”二狗子一看见我，就低声解释。看着孩子那清澈的眼神，我感觉喉头有点硬。

　　一个中年汉子走了进来：“你是赵老师吧，我爹杨老师想和你说说话。”杨老师在外面化疗了一个疗程，实在难以承受高额的医疗费，就转回到乡医院，恰好遇见了受伤的二狗子。

　　虚弱的杨老师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我的手，吃力地说：“赵老师，我不放心孩子们啊！”我忙安慰他，要他好好养病，一定可以重新站上讲台。

　　“对了，”杨老师似乎想起什么，“我听二狗子说，你不准他背我送给他的石头，对吧？”是啊，我心里嘀咕，我还正想问你呢，怎么让一个孩子背块石头到处跑呢？

　　“你不该啊，不该让他丢掉石头。”杨老师的情绪激动起来，摇了摇头，“我哪里是迷信，是为孩子着想啊！今天他之所以摔断了腿，就因为没有背石头。”

　　啥？背个石头就不摔倒了？我蒙住了。

　　原来，萨尔达坂这个地方，常年狂风肆虐，有时候风力甚至能达到10级。

　　其他孩子都有父母接送，可二狗子父母去得早，他奶奶和他相依为命。奶奶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去接送孙子上学。想到小孩子走路不稳，杨老师特地选了块石头，让他上学放学背上，那样就不会被风吹走了啊！

　　杨老师停下来，喘息了一阵：“过去，二狗子和我吃住在一起，周末才回家。我病情严重，怕给新老师带来麻烦，就让二狗子回家住。当初怕他不背，才故意说是个宝贝。这样他走路虽然慢点累点，却安全了。”

　　是啊，二狗子的体重加上石头重量，确实可以抵挡风力。走出病房，我给校长挂了电话，答应不但接替杨老师，还要让二狗子和我住在一起。

　　回到学校，我就找回了二狗子扔掉的石头，因为它不但是二狗子的保护神，还是为教育鞠躬尽瘁的老师的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