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聘无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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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另类考场

　　这一天，马锐终于拿到了他的大学“毕业证”，一样的校名，一样的专业，却额外让马锐多花了一千元。

　　马锐是个应届大学毕业生，他的理想工作是做一名销售能手，所以在校三年，马锐可没闲着，一直在做各种小生意，积攒了一定的销售经验。按理说，像他这样有实践有激情的毕业生是很好找工作的，可马锐却偏偏屡屡碰壁。原来，马锐上学期间把精力都放到了做小买卖上，所以他的很多课程都没有通过，毕业时连毕业证书都没拿到手。在被第五家招聘企业拒之门外后，马锐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按照小广告上的电话打了过去。现在手上有了这张真假难辨的毕业证，马锐有了底气，他在网络上又圈出几家公司投了简历，很快就收到了一家公司的面试通知。

　　这次，马锐做了充足的准备，详细了解了该公司产品的特点和市场情况，在面试的时候侃侃而谈，很快获得了招聘经理的肯定，经理让马锐等消息。

　　次日，马锐就接到电话，让他第二天到公司参加由老总主持的最后一轮面试。第二天一大早，马锐穿戴一新来到公司，在总经理办公室见到了老总沙扬。沙扬三十多岁，精明干练，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你知道做销售是很辛苦的，压力也很大，你在简历中说你抗压能力很强，可是测试这个东西不好具体化，所以我们要增加一个抗压力考试的内容。你敢接受吗？”

　　马锐一听这话，顿时来了斗志：“沙总，您说怎么考？”沙扬笑笑说：“不错，小伙子，看来信心十足啊！是这样，我们市电视台有一档求职节目叫‘职场新兵’，我们公司最近也要参加节目的现场招聘。这是一档现场直播的招聘节目，中间没有任何剪辑，你若是在这种老板云集、专家扎堆的地方表现自如，那么你的抗压能力一定很棒！”

　　这个节目马锐还真看过两集，也有心参加，可因为毕业证的问题不得不放弃。现在经沙扬这么一说，马锐的心又动了，可一想起包里那张“毕业证”，马锐就犹豫了。沙扬注意到了马锐的表情，说：“怎么？你也不敢吗？刚才那个通过初次面试的小伙子就不敢，他找了一些借口，我是最讨厌拿借口说话的人！如果你也不敢，我就通知下一个面试者！”

　　马锐的脑子在快速旋转，他分析：既然沙总今天已经通知他来面试，就说明公司并没有发现他的毕业证有问题，从而证明他的毕业证足够以假乱真。想到这儿，马锐一挺胸说：“沙总，我愿意到节目中验证自己的能力！”沙扬一拍老板台说：“好！小伙子，这才是做销售的人，要勇于挑战自己！你放心，你今天的表现已经为你加了分，只要你在节目中稳定表现，我会一直为你留灯的！”

　　马锐咧嘴笑了笑：“沙总，我会发挥我正常水平的！”沙扬点点头又说：“我相信你，你不是纸上谈兵的人。不过我还想问你个问题。节目录制的过程中，如果你表现出色，可能会有很多企业要你，甚至可能会有企业开的薪金比我们要高，这时你会怎么办？”

　　马锐脑子转得快，他听出了沙扬的问话实际是在考查他对招聘企业的忠诚度，于是马上收起笑脸严肃地说：“沙总，您对我这么赏识，又这么信任我，这个您绝对不用担心！”

　　沙扬握住马锐的手说：“马锐，我看好你！你下午就去节目组报名，我会和节目导演打招呼，让你本周六这一期就上。”

　　二变故横生

　　马锐吃完午饭后掏出毕业证又仔细看了看，这才去电视台报了名。

　　准备了几天，终于开始录制节目了。前一天下午，沙扬给马锐打电话：“马锐，你只要在场上有足够的信心足够的冷静就一定会有好的表现！加油！”马锐连说：“谢谢沙总，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其实马锐也知道，沙扬的公司到现场来招聘也是给公司做了一个很大的广告，如果马锐在现场表现出色，又被沙扬的公司招了去，对沙扬的公司和马锐来说，就是双赢。

　　马锐是第三个出场，他在台下一直在观察着其他选手的表现，也注意着沙扬。沙扬表现不是很高调，但对每个选手的评价都很中肯。相反，有一位与沙扬年龄相仿的老板就很张扬，对每一个求职者都进行了尖锐犀利的点评。马锐看过前几期节目视频，知道他叫刘新，是一家和沙扬公司经营同类产品的公司老板。这个老板很有个性，不仅爱给求职者提意见，还爱和其他老板辩论。

　　终于轮到马锐上场。马锐在介绍过自己后，很多老板都对他上学期间做小生意的事情很感兴趣，纷纷对他提问。这一切都在马锐的意料当中，他镇定自若如实地讲述了这些经历，不时有老板轻轻点头。沙扬也问了两个对他很有利的问题，这让马锐紧张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现场的氛围很好，第一轮结束后，就连最爱挑事儿的刘新刘老板都给马锐留了灯。进入第二轮，要求马锐临场发挥他的销售技巧，马锐对这一环节更是自信满满。可就在主持人要模拟买家进行考核的时候，场下一位工作人员走上了舞台，在主持人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又递给主持人一些证件。

　　节目暂时停了下来，台上的老板和台下的观众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马锐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主持人手里拿的那些证件就是自己暂放在工作人员手里的。这么一想，马锐明知自己应该想些对策，可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了。

　　几分钟后，主持人示意可以继续。他对马锐说：“我们要向你求证一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好吗？”马锐脸上的汗顿时就下来了，他机械地点点头。主持人接着说：“是这样的，刚才在你做完自我介绍后，我们的后台就接到了一个质疑电话，来电人说是你的校友，他说由于你在校期间没有很好地完成功课，所以你并未拿到毕业证！那么请问，这个电话的内容是否属实？如果属实，你提供给我们节目组的这个毕业证又是怎么回事呢？”

　　台上台下一片哗然，马锐的表情木然，再也不是刚刚应对自如的那个他。这时刘新老板说话了：“马锐同学，其实你根本不用再回答什么了，你的表情已经完全告诉了我们答案。”马锐刚想说点什么，刘新果断地打断了他：“你还要为自己解释什么吗？你从一开始就在用谎言打造一个完美的自己，来欺骗我们这些满心渴望人才的老板和台下那些善良的观众。我现在只想代表台上的老板们说一句：我们不欢迎弄虚作假的求职者，现在请你从台上滚下去！”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马锐无助地看了一眼主持人，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沙扬。沙扬已经拿起话筒，沉稳地说：“请刘老板稍稍冷静一下。是，不论作为老板，还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人，我们最讨厌的可能都是说谎的人。现在我想请马锐同学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的毕业证书究竟是真是假？在你回答问题之前，我还想提醒你一句：说谎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应该知道，当我们说了一句谎话的时候，往往要用十句一百句甚至更多的谎话来圆它！”

　　三难得机会

　　马锐望着沙扬，沙扬的眼神很严肃，但又有着期望，那种期望无法让马锐再把谎言继续下去。马锐缓缓说道：“对不起大家，我的毕业证确实是假的，是我花了一千元做的！”节目现场又一片哗然。刘新抢过话头：“沙老板，现在我们都知道这位马锐同学的毕业证是假的，依你的想法，难道还要让他站在台上继续说着谎话吗？”

　　沙扬依然冷静地说：“现场的规则是由主持人掌控的，我想我们还没有这个权利。不过我真的还想再问马锐同学一句，除了毕业证的问题，你还有没有哪句话是假的？”马锐连忙摇头，沙扬又问：“其实现在很多求职者都没有大学文凭，但是他们依然能够找到工作，并在本职工作上做得很好。你完全可以把你的实际情况说出来，为什么要造假呢？”

　　马锐把他在求职过程中遇到的因为没有毕业证而连一次面试机会都没有的事实说了出来，沙扬和其他几位老板点点头。一位老板说：“毕竟马锐还是个刚刚毕业的学生，虽然我不能原谅他造假的行为，但我在想，如果我们现在就因为他的一次说谎行为而将他一棒子打死，那么他的人生也许将不再有色彩！”

　　沙扬接过来说：“我同意这位老板的说法。我想再验证一下马锐同学在校期间经商的一些细节，如果他刚才的介绍里有虚假成分，通过这次验证应该能辨别出来。马锐，你敢吗？”马锐虽然脑子里还是很乱，可他明白这期间沙扬一直在为他说话。他点了点头。沙扬故意把刚才马锐说的很多数据说错，因为这些都是马锐的真实经历，所以他很快给予纠正。

　　最后，主持人说：“我同意刚才两位老板的建议，让马锐进入模拟销售环节，他的去留还是让各位老板决断吧！”

　　马锐毕竟是真刀真枪地实战过，在这个环节中，他很快进入了角色，比起大部分的应届毕业生，马锐的优点一下子就凸显了出来。尽管这样，刘新在马锐的考核刚一结束就抢先点评：“我承认，马锐在做销售上是有天分的，可那又怎么样？很多没有经验的人经过培训都可以成为很好的销售，可销售最忌讳什么？骗子！不真诚！所以马锐的行为和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严重相悖，我不管别的老板怎么看，我现在就把他的灯灭了！”

　　台下又一阵骚动。这时沙扬从主持人手中争取到了发言：“我之所以建议主持人让马锐进入到这个实战环节，就是想看看马锐到底是怎么做销售的。刚才大家也看到了，马锐并不是那种满嘴跑火车的销售，他在销售的过程中，有他的技巧，更有他的真诚，从这个角度看，他很值得让客户相信。至于他买假毕业证的事，这确实足以让他人生蒙上污点，可有时我们回想一下，谁的一生，特别是年轻的时候，没有犯过错误呢？我们的企业文化也是提倡真诚，因为我们的产品，我们的销售和服务都是真诚的，所以我也非常真诚地愿意给马锐同学一个机会。马锐，我会为你留灯的！”

　　马锐被沙扬的一番话感动得泪光盈盈，他给沙扬深深地鞠了一躬，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最后有四家企业给马锐留了灯，马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沙扬。

　　回到家后，马锐的情绪依旧很激动。他拨了沙扬的电话，想好好感谢一下自己的老板！

　　可沙扬的电话一直处于通话中，马锐就上网搜了一下刚才节目的视频。让他没想到的是，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这期节目视频的点击率已经达到三万多，这可是“职场新兵”开播以来的最高点击率。

　　马锐不知道，这会儿，沙扬正和他的老同学在通话：“老同学，刚才我的助理告诉我这期节目在网上很火爆啊，估计收视率也不会低吧？”电话那边说：“是啊是啊，你这一来还真是给力啊！马锐这个求职者选得好，你在台上的表现更好，充分把一个企业家的责任感表现出来了。再加上那个总是火爆脾气的刘新在一边不依不饶，这节目能不火吗？老兄，我这个负责挑选求职者的副导演也算是站稳了位置，你放心，我和台里说了，你以后几期节目的费用，五折！”沙扬哈哈大笑。其实他早就发现马锐的文凭是假的了，不过，他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双赢的机会。

　　四重新开始

　　两天后，马锐去沙扬的公司办理了入职手续，沙扬握着马锐的手说：“希望你牢牢记住那件错事，这样才能提醒你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马锐用力点头说：“谢谢沙总给我的机会，我会向公司证明，您选我是没错的！”

　　可是一个月还没到，马锐就找到了沙扬，并且递交了辞职信。沙扬很意外，问马锐为什么。马锐看着沙扬，认真地回答：“沙总，在认识您之前，我一直觉得我在卖东西的过程中也算是见识了不少人不少事，可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人心不可测。您在我求职过程中做过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也对自己说，沙总您总体来说对员工还是很好的，公司的产品也不错，可是一想到您在教育我不要弄虚作假的同时，自己也在做着同样的虚假事，我就觉得这样的公司不能再待了。”

　　沙扬愣了一会儿后，并没有辩解，他对马锐说：“关于这一切，我对你能说的只有抱歉！要知道，在职场中，有时候要做一些迫不得已的事情！只是我不应该把这些事情转嫁在你这个刚毕业的年轻人身上！另外，你能在那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作为一个男人，我真的很佩服你！”

　　马锐有些激动：“沙总，我真没想到您会这么利用我，我真的很伤心也很失望。不过我也要谢谢您，要不是您把我假毕业证的事摆到大众面前，我以后可能还要为此走很多的弯路。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决定不把这件事的真相捅给媒体了，也算是对沙总的一个提醒吧！”

　　沙扬紧张地问：“我刚才就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真相的？”马锐摇摇头说：“这个我不能告诉您，只是这种游戏我再也不想玩了！”

　　出了沙扬的公司，马锐发了一条短信：“对不起，这件事情到现在已经全部过去了，我不会接受你的条件去你们的节目中求职，我只想凭着自己的真本事遇到一个真正的伯乐。再见！”

　　就在两天前，马锐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告诉马锐，沙扬早就知道了他的毕业证是假的，他只是利用马锐在节目中给自己和公司做广告。马锐当然不信，对方说，我告诉你那个举报你毕业证问题的电话号码，你一查就知道是谁了！

　　马锐一看，竟然是沙扬公司招聘经理的手机号。他问对方是谁，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对方说：“我建议你可以把这些事通过网络传播出去，让这些龌龊的事见光！”

　　马锐还是不懂：“这些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对方笑了：“你这么做以后，沙总的公司肯定不会留你了，你必定还要找工作吧？你可以到A市电视台的求职节目来呀，我会帮你安排在最适合你的那一场上！”

　　至此，马锐才弄明白，A市电视台是本省另一家电视台，他们的求职节目原本比“职场新兵”的收视率要高，可谁知一个马锐的出现，就彻底改变了局面，因为后来几期，“职场新兵”不断增加看点，收视已经反超A市的节目。所以A市电视台要再次打出马锐这张牌，挽救收视率。

　　马锐现在也不知道，是A市电视台的求职节目派了“商业间谍”放在了“职场新兵”里，还是“职场新兵”节目组本身起了内讧，反正他不会再参与这种无聊的游戏了。

　　因为他记得有这样一句话：一个错误的开始，很难导致一个正确的结果。所以他要重新开始，勇于面对自己的缺点，这样才能堂堂正正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