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对准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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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木屋里的钢铁怪兽

　　故事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后的十年，一座欧洲城市里。那时候，戈里还是个十一岁的小男孩。小戈里的父亲是本市市长，每天忙得不见人影；妈妈有干不完的家务，很难有时间陪他玩。于是一到暑假，他就跑到市郊的树林里一个人玩耍。

　　这一天，戈里发现林中空地新搭了几座小木屋，外面围着矮墙，样子非常漂亮，就像童话中的城堡。他走到门前敲了敲，里面却没人应声。顽皮的戈里就从屋后矮墙上爬了进去，发现后面一间木屋的门半开着，只见屋子正中蹲着一头钢铁怪兽——一门三米多高的大炮！

　　看得出，大炮从土里挖出来不久，上面锈迹斑斑，还有一些苔藓。戈里没少听爸爸讲述战争故事，对枪炮一直很神往，就想伸出手摸一摸这具冰凉的大家伙。忽然，他被身后的一个声音吓住了：“不要碰！你是怎么进来的？”

　　戈里回过头，看到一个三十多岁、满脸大胡子的男人正盯着他。他有点受惊了，小嘴一扁就要哭出来。这下大胡子男人反倒有些手忙脚乱，安慰起他来：“你想摸就摸吧，但是不要爬墙，很危险的。呶，我这里有糖果给你。”

　　糖果是戈里最爱吃的香芋味的，他拿过来就破涕为笑了。男人这才放下心来，说：“我叫雷登，你在这里见到大炮的事千万不要说出去，因为，嗯，这是变魔术的道具，说出去就没有新鲜感了。”戈里平时最喜欢的就是魔术了，他看看比他的腰还粗的炮筒说：“是不是要演大炮飞人？大炮一响，就有个小丑从炮筒里飞出来，然后落到铁丝网上？”

　　雷登顺着他的口气说：“是啊，我是个神奇的魔术师，来，我给你变个纸牌魔术吧。”说着就掏出一副纸牌，要戈里抽出一张给他。戈里抽出个梅花二，雷登不看牌面，却偷眼看戈里身后的大镜子，然后哈哈笑着说：“我猜到了，是梅花二！”但他实在小看了戈里，只是稍微转了个圈，戈里就识破了他的小伎俩：“魔术师雷登先生，您可以不在镜子前面表演这个魔术吗？”

　　雷登的一张脸臊得通红：“这个，不用镜子的魔术有点高深，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有更高明的魔术师，敢去吗？”戈里平时最爱看魔术了，当即就点头：“没问题！”

　　快乐荣军院

　　第二天，戈里跟着雷登来到二十里外的一座院落里。这里住着很多伤残军人，他们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都是二战时为保卫祖国而光荣负伤的，现在不得不住在这个叫荣军院的地方。

　　雷登不停地朝每个人打招呼，然后带戈里走到一个独臂人面前。“这是菲尔，当年他一个人就端掉敌人两座碉堡，不过最出名的是他的纸牌魔术，小戈里，你要不要领教一下？”

　　独臂菲尔笑骂一声：“怎么又替我吹上了，雷登中尉，你该给孩子说说你的大炮是怎么连续击落敌人三架战斗机的。”戈里这才明白，原来这里住的都是战斗英雄，他们肚子里一定有很多战争故事，他就缠着菲尔给他讲一讲。但菲尔显然不愿意提起当年的往事，只是说：“雷登说你喜欢魔术？好吧，我就给你变一个。”

　　菲尔变的也是猜牌魔术，不过他可不用镜子偷看。眼看连续被猜中，戈里越来越惊讶：“菲尔叔叔，您能告诉我其中的奥秘吗？我可以用我所有的香芋糖果来换。”菲尔哈哈大笑：“你是这几年来荣军院的唯一一个孩子啊，所以我不要糖果就可以告诉你奥秘，就是牌背面的花纹是特制的，里面有规律，你要用心全部记下来才行。”

　　十一岁的戈里显示出了惊人的天赋，竟然在两个小时内就记住了所有的花纹。这下菲尔大大惊讶起来：“我为记这个可是花了三天时间。现在我把牌送给你，你可以给这里所有的叔叔们变魔术了，记住，让他们用香芋糖果作报酬。”

　　就这样，小小的戈里给这些伤残军人变起了猜牌魔术，让这所沉寂了多年的荣军院充满了笑声。而他，也得到了好多好多香芋糖果。大家都很喜欢戈里，让他有空多来玩。

　　戈里也挺喜欢这些英雄叔叔们，还想多待一阵子。可是，院子里传来了争吵声。原来一位独眼叔叔抱怨食物太差，跟厨房工作人员争执起来。雷登叹了一口气，喊上戈里返回小木屋。临走时，他把一口木头箱子扛在肩上，说是荣军院的战友们送给他的。

　　等到了小木屋，戈里就嚷着要看木头箱子里有什么。雷登把箱子打开，里面是四根粗大的弹簧：“这些弹簧要安装到大炮上，用来代替以前发射炮弹的动力，最远能打出三百米。”戈里一听兴奋起来：“我可以做从大炮里飞出来的小丑吗？就像小鸟一样飞上蓝天，太神奇了。”雷登微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这时太阳快落山了，戈里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小木屋回家。但在他刚刚走出门时，雷登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他打开木箱子的夹层，那里面是一颗重达二十磅的炮弹！

　　国庆演讲

　　国庆节快要到了，戈里的爸爸，也就是本市的市长决定举行一场国庆演讲，地点没有按惯例设在富丽的大会场，却选了郊外的一片青青草坪。他对戈里说：“小家伙，要不要后天去听爸爸的演讲？到时你可以看到好多大人物大明星。”

　　戈里不想看什么大人物大明星，他就想跟爸爸玩一场捉迷藏。爸爸实在是太忙了，就连陪自己玩一次的时间都没有。不过，当他得知演讲的地点后，又高兴起来，因为那里距离雷登的木屋非常近，这样就可以邀请雷登来参加了。

　　第二天一大早，戈里就用纸片制作了一份请柬，去小木屋送给雷登叔叔，直到吃晚饭才回来。爸爸看见他的神情有点奇怪，就问他：“你去哪里了？看到了什么？”戈里只是摇了摇头，说：“我去了小树林，没什么事情。”

　　国庆节这天早上，戈里的市长爸爸准备带戈里去演讲场地，却怎么也找不到戈里，他只好一个人去了那个草坪。

　　时间到了。他站在草坪中央的台子上，面对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正要开始演讲，一群伤残老兵忽然冲进了会场。他们打着横幅，上面写着：我们是英雄，请归还我们的抚恤金！然后围成一个直径有二十米的空心人圈，开始喊口号。

　　原来，他们这些二战的伤残老兵，按规定都应获得巨额抚恤金的，但当时出于支援国家建设的想法，都自愿放弃抚恤金，住到了政府建的荣军院。当时荣军院的条件是很好的，吃的住的都很完善，还发生活费。但是今年，条件就忽然差了起来，不但生活费没有了，饮食也越来越差。他们没少跟工作人员争论，但毫无效果。于是，这些老兵都气炸了肺，这才决定来这里进行示威。

　　市长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就见一枚炮弹呼啸而来，正好落在老兵们围的圈子中心！

　　大炮飞人

　　众人纷纷卧倒，还好，炮弹没有爆炸，头朝下插进土里不动了。示威队伍的领头者正是独臂菲尔，他大声叫嚷着：“你们不要害怕，炮弹里装的不是炸药，而是沙子。我们发射炮弹的目的，是警醒各位，如果不能善待伤残军人，那么当战争爆发时，将没有士兵肯战斗，炮弹会直接在你们面前炸开！”

　　市长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火速喊来警察，要他们抓捕发射炮弹的人。警察还没有出动，就见一个人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正是雷登：“我是退伍的炮兵中尉，炮弹是我发射的，不过我精确计算了射程方向和角度，里面的沙子重量也是刚刚好，所以能保证正好射在示威者围成的人圈里，而不会误伤别人。要抓就抓我吧，我只是要替伤残军人发出自己的声音！”

　　市长听了这话，忽然撕开了自己的领口，露出胸膛，上面是一个可怕的伤口：“我也打过二战，我也受过伤，可是，我从来没有说起这事，也没有向国家要求什么。不过，我仍然要向你们致以崇高的敬意，英雄们，对不起了！”然后，他深深鞠了一个躬，才又说道：“你们知道为什么今天在草坪开会，而不是大会场？因为我们的国家遇到了自然灾害，财政赤字太大了，要想方设法渡过这个难关，就是要厉行节约！而今天，我的演讲内容其实是募捐啊，因为我们市还有很多老弱病残挣扎在死亡线上！”说着说着，市长竟潸然泪下。

　　雷登中尉，连同独臂菲尔等示威者都沉默了。他们也听说了有些地方受灾的事情，想不到竟会如此严重！半晌，雷登中尉喃喃地说：“对不起，我们错了。我愿意捐出所有财产，来弥补这个错误。”其他老兵一听，都纷纷附和。

　　市长冷静下来，问雷登：“但是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会有一门大炮的？炮弹又是从哪里来的？”雷登回答：“大炮是二战时缴获的战利品，当时埋在林中的地下，胜利后我忘了上报，就没有挖出来，现在被我重新找出来。炮弹是荣军院的老伙计们用钢材废料拼出来的，也只能装沙子来吓唬人。”

　　市长叹了口气，对雷登说：“示威游行情有可原，但是私藏武器可是一条大罪，只好先把你关起来等法院宣判了。”这话一说，立刻就有警察上前，要抓捕雷登。忽然，市长身旁的电话响了，他一接，竟然是戈里打来的：“爸爸，咱们玩一场捉迷藏吧，以前你答应过我玩一次，可你老是忙。这样，如果你在半个小时内找到我，你就抓雷登叔叔，要是找不到，就放过他吧。如果你不陪我玩，你就永远别想看到我！”

　　别看戈里年龄不大，但是脾气从小就犟，市长知道现在只有顺着他。市长火速命人查找打来电话的方位。还好，电话来自三百米外的一个电话亭。也就是说，现在戈里的藏身处不会超出方圆一里。于是，市长立刻派现场所有警察寻找戈里。

　　很遗憾，半小时后，谁都没找到戈里，倒是找到了雷登那尊大炮。市长正望着四周发愁，就听头顶发出戈里稚嫩的声音：“我在这里，爸爸你输了，你不能抓雷登叔叔了。”没等市长反应过来，雷登抢先登上炮架，一眼就看到了炮筒里面的戈里。炮筒是上粗下窄，此时戈里被卡在炮筒中端，小脸被憋得通红！

　　市长一看就慌了，忙让人拽他出来。可是，炮筒卡得太紧了，根本拽不出来。有人建议在炮筒涂上油，然后用绳子捆住戈里的腰，然后大家一起用力，就能拽出来了。可是，一拉绳子戈里就喊起了疼，这个方案也失败了。

　　眼看戈里被困的时间越来越长，小脸都憋紫了，市长急得满头大汗。这时，炮筒里的戈里反而提了个建议：“那就请雷登叔叔开动大炮，表演一回大炮飞人吧，我是多么想飞向蓝天啊。”市长脸色一沉正要说话，一旁的雷登说：“我这个大炮的构造跟马戏团的表演道具是一样的，动力也被我换了同样的弹簧，而且只要调低仰角，发射距离只有三十米。按说确实能表演大炮飞人，只要在预定落地点铺上丝网，戈里就能安然无恙飞出来。”

　　市长非常担心：“会不会有危险？”雷登说：“飞行过程倒没有什么，问题是预定的落地点不能出一点差错，万一飞出丝网范围——”市长一听断然拒绝：“不行，我不能拿戈里的生命开玩笑！”雷登想了想，一咬牙说：“这样，我调好大炮角度，设置好丝网位置后，头前脚后钻进炮筒抱住戈里吧。这样落地时，我会用身体为他当肉垫！”

　　香芋糖果

　　市长本来还是不同意，但戈里的声音越来越弱，他担心拖延时间越久，对戈里的身体越有害，就勉强答应了。他命令把附近所有的丝网都找来，尽量在预定落地点最大范围地布满丝网。

　　一切就绪，由市长本人开动了大炮，只听一声轻响，雷登抱着戈里飞上了天空！还好，落地点设置得分毫不差，两人正好落在网中。但是冲力实在太大了，丝网竟然破裂，两人又坠向了地面。雷登果然垫到了戈里的下方，他的后背结结实实地先落到了地面！

　　人们呼啦一下子拥过去，查看两人的伤势。戈里毫发无伤，但雷登的一条腿飞出去好远，吓得戈里直哭：“雷登叔叔，你怎么了？”雷登爬起来居然还笑了笑：“那条腿是假肢，能有什么事？我也是伤残军人啊！”戈里这才破涕为笑。

　　这时，市长走了过来，喊警察抓雷登。戈里急忙喊：“爸爸你不是输了吗？怎么不守赌约？”市长摇摇头：“我的确想放了你这位勇敢的雷登叔叔，但是他私藏大炮，触犯的可是国家的法律，我也无能为力。”

　　戈里都要哭出来了，忽然，他又叫起来：“但是他的大炮的动力使用的是弹簧啊，这样大炮就不再是武器，而是变魔术的道具！而且，他射出的也不是炮弹，而是给观众的礼物！”说着，他跑到那枚直到现在还插在土里的炮弹跟前，拧开了盖子，里面竟然不是沙子，而是满满的香芋糖果！

　　原来戈里给雷登送请柬的那个早上，因为看见小木屋的窗帘还没拉开，他就决定和雷登开个小玩笑，从矮墙上悄悄爬了进去。一落地，他就通过半掩的门看见雷登蹲在大炮的下面摆弄着一枚炮弹。

　　雷登没注意到爬进来的戈里，还是低头用一架小天平秤，称好了沙土往炮弹里倒。戈里这时注意到，大炮的炮口已然调转了方向，竟然就是爸爸要演讲的方向。而雷登讲过，装了弹簧的大炮射程有三百米，三百米外正是演讲场地啊，难道说，他想要炮轰演讲场的人吗？这时他想起荣军院里的争吵来，难道伤残军人们嫌饭菜不好，为这个就要开炮吗？可是为什么不装炸药装沙土？

　　雷登装好炮弹后，小心地拧上盖子，然后从木屋的另一个门匆匆出去了。这时戈里的小脑瓜一想，就猜到炮弹可能只是用来示威，但他实在不想让雷登叔叔被抓，就把自己的糖果装了进去。他还用天平称了糖果，和沙子的重量一致，以免影响射程的远近。

　　市长被儿子戈里深深感动了。他当场宣布大炮只是一个用来表演的道具，已经不能算是武器，就没有抓雷登。后来，他安排戈里到外地读书，就这样戈里和雷登叔叔分开了。

　　三十年过去了，在巴黎首屈一指的大剧院中，一场盛大的魔术表演正在举行。当初的小戈里已经成为世界级魔术大师。

　　表演暂时告一段落，戈里微笑着走下台来，来到后座一位老人面前，说：“雷登叔叔，还记得三十年前的小戈里吗？”老雷登激动地站了起来：“当然记得，那年你才十一岁，就用你的机智救了我，不然我可能现在还呆在监狱里。今天，我准备给你表演一个扑克牌魔术。”这一下观众大哗，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不过戈里毫不介意，反而饶有兴趣地说：“还是那个猜牌魔术吗？”老雷登微笑着点点头：“这一回，我不会利用镜子，也不会在牌背面做手脚，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刹那间，观众的兴趣被激发了。只见老雷登把牌笨拙地藏在左手袖筒里，又从右手袖筒里拿出一袋糖果来，然后夸张地说：“我变出了一袋糖果！”

　　观众发出了哄笑声，但戈里的眼里却满含泪水，接过糖果说：“是香芋糖果，您还记得我最爱吃这种糖。我始终记得您抱着我飞过天空的那一刻，因为我感受到了您心灵的温暖。从那一天开始，我就立誓当一名魔术师，能真正表演大炮飞人，以重温那天动人的情景。”

　　这时，主持人开始报幕：下一个节目：大炮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