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迷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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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花镇的徐老拐是个无赖家伙，不仅坑蒙拐骗，还溜门撬锁，而且专偷那些孤寡老人。那些孤寡老人防范意识差，反抗能力弱，用徐老拐的话来说，不偷白不偷，偷了是白偷。

　　这天上午，徐老拐溜进桃花坪，藏在一片树林里，偷窥王麻子家的动静。桃花坪位于一个山旮旯里，是一个山中盆地，原来这里有20多户人家居住，现在这些人家几乎都搬到山外去了，只剩下一个人称王麻子的老汉独守空村。徐老拐曾多次光临王麻子那间老土砖房，且一偷一个准，尝到了不少甜头。现在这个老家伙马上就要搬到邻村的女儿家去住了，如果此时不去他家里再捞一把，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徐老拐窥探了一会儿，期待的一幕出现了：只见王麻子锁上门，背着双手大摇大摆出了桃花坪，径直朝万花镇的方向走去。徐老拐断定，这个麻子十有八九是到镇上找人搬家去了。当王麻子的身影在村头的拐弯处消失后，徐老拐迫不及待地从暗处走了出来，毫无顾忌地来到王麻子的家门口，三下两下就撬开了门上那把老掉牙的锁，然后身子一闪溜进了门。

　　一进门，徐老拐便开始翻箱倒柜，揭被掀席，连放便桶的墙旮旯都不放过。要是以往，他早就应该有收获了，可这次他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竟连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找到，更不用说钱了。徐老拐一边抹汗，一边嘀咕道：这个老不死的，这回学乖了，到底把钱和值钱的东西藏到哪去了？既然楼下找不着，我就上楼去，老子就不信这一趟会白来！

　　好个徐老拐，说上楼就上楼，只见他朝两只手的掌心吐了口唾沫，然后双手往架在楼门口的木梯上一攀，手脚并用，“嗖嗖嗖”几下就爬到了楼上。瞪着那双贼眼一望，只见楼板上堆满了坛坛罐罐乱七八糟的物品，楼柱上结满了蜘蛛网，墙面上裂开的口子清晰可见，楼顶的瓦片有多处漏光，怪不得一直不肯搬出去的王麻子现在要搬家，原来这间老土砖房已经是危房了，如果再不搬走，房子随时都有轰然倒塌的危险。徐老拐走到一个大瓦缸前，正要揭开缸盖找东西，突然一阵山风吹来，立刻从楼顶的梁上“沙啦啦”掉下一大把尘土来，吓得徐老拐心里直发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房子如果迟不倒早不倒，偏偏在这个时候倒了，自己岂不被活埋在这里？这么一想，他决定还是赶快走人，留着小命多活几年才是硬道理！

　　却说徐老拐正欲下楼，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响动，还没等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听“哗啦”一声，楼门口那架木梯子硬生生被人从下面抽走了！徐老拐心里立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低头往楼下一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个抽走梯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麻子！

　　徐老拐立刻吓傻了，他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语无伦次地说：“王麻子，你，你不是去镇上了吗？”王麻子脖子一仰说：“难道我就不会又回来吗？再说你今天大驾光临，我不来陪陪你岂不失礼了？”徐老拐知道中计，便装傻充愣道：“既然你回来是为了陪我，就让我下楼跟你叙叙旧，为啥要抽掉梯子，把我晾在楼上啊？”王麻子反问：“你说呢？”徐老拐一时哑口无言。王麻子追问道：“我倒要问问你，大白天的，你怎么平白无故地跑到我家楼上来了？”“这……”徐老拐心虚气短，“这”了老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王麻子不依不饶：“既然你跟我装哑巴，我现在就去把我们的村主任叫来，你就把话留着对我们村主任说吧。”

　　徐老拐一听慌了神，哀求道：“千万别找村主任，你们村主任一来我就有麻烦了！我直接跟你说就是了，听说你今天搬家，我就来搭把手，见你没在家，我一时犯了糊涂，鬼使神差般地撬开了你门上的锁，又稀里糊涂地爬到了你家的楼上，想发点小财，没想到……我混蛋，我该死！”徐老拐边说边骂，还把自己的脸蛋抽得“啪啪”脆响。

　　王麻子看着徐老拐的精彩表演，满意地说：“这个表现不错，我就不去找村主任，也不去惊动派出所了。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有，有，去年中秋节，我偷走了你家两瓶女儿红酒；今年正月，我捉走了你关在鸡笼里的那只大公鸡；半个月前，我偷走了你藏在被头里的1000块钱……王麻子，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就大人大量，放我下去吧。”王麻子把脑袋一晃，说：“徐老拐呀徐老拐，我虽然答应不叫村主任和派出所的人来收拾你，但我的东西也不能就这样让你白偷了，是不是这个道理？”徐老拐听出了王麻子的话外之音，赶忙说：“我赔，我赔，我翻番赔你钱还不行吗？”王麻子一个劲地摇头，徐老拐急了：“我认错不行，赔钱不行，你到底想要我咋的才肯放我下去呀？”王麻子总算透底了：“我就不跟你卖关子了，你不是说今天是特地来搭把手帮我搬家吗？这个想法好，我就成全你。”徐老拐一听，总算松了一口气：“都说十麻九怪，果不其然，你王麻子简直是个大精怪！让我上不沾天，下不着地，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呀！”

　　王麻子点头：“没错，今天我本来是要去镇上找人来搬家的，没想到在上茅坑时无意中发现你溜进村里。我寻思你又是上我家溜门撬锁的，本想找人来把你揍一顿，但转念一想，我搬家不是正缺人手吗？你不请自来，好事呀！如果把搬家的事一股脑全交给你，既省得我再找人，还省了一笔搬运费，多好！我就没惊动你，假装离村去镇上，就等着你来溜门。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等我一个回马枪杀回来时，你已经成功地爬上了楼，哈哈……”徐老拐懊悔得用拳头直捶自己的脑门：“平日里总是我算计别人，没想到今天被你王麻子算计了，唉！”“闲话少说，搬家要紧，你就开始工作吧。我已经把绳子和编织袋放在了楼板上，你先帮我把楼上的东西打包，东西如下：大米100斤，稻谷200斤，花生、黄豆各50斤，茶油2桶，冬瓜、南瓜各10只，红薯1篓……”

　　徐老拐听得脑壳都要发晕了，哭丧着脸说：“你就别往下报数了，我帮你打包还不行吗？”说罢一咬牙，把衣袖往上一捋，强打精神干了起来。还别说，向来懒得出奇的徐老拐今天干得特别来劲，足足干了一个多小时，把楼上那些米呀花生呀什么的，一共打了四六二十四个包，全部堆在楼门口。干完这些，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讨好地对楼下的王麻子说：“活我已干完，你总该放我下去了吧？”

　　王麻子摇了摇手，说：“你先别急着下来，打包只是搬家的第一期工程。楼门口不是有一根铁钩吗？你就再加把劲，用铁钩把楼上打好的包一一放下楼来，我在楼下接应。动手吧。”

　　徐老拐心里那个恨呀：狗麻子，你是把老子当骡使啊！他装出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说：“刚才打完包我已经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要往楼下放包，我哪里还吃得消啊！万一我稳不住身子掉楼下摔死摔残了，我老婆孩子谁养活呀？”王麻子很强硬：“你稳不住也得给我稳住，干不了也得给我干，再怎么着也比进派出所强啊！”徐老拐见王麻子又拿出派出所来压他，看来不接着干还真不行，于是便把腰板一挺，双臂一伸，来了个气运丹田，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儿接着干活。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努力，总算把那24包东西顺利地转移到了楼下。

　　放下包后，徐老拐把铁钩往楼板上一扔，坐在楼板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哎呦，累死我了！王麻子，这下你总得放我下去了吧？”

　　徐老拐满以为王麻子会把楼梯竖起来放他下楼，没想到王麻子还不肯消停：“恭喜你顺利地闯过第二关。再过一关，你就可以安全着陆了！”

　　徐老拐一听，那颗刚落到肚里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啊？王麻子，你还要拿老子怎么样？”王麻子一本正经地说：“你包也打了，东西也放了，只要你再帮我把东西运到我女儿家，我就不再为难你了！”徐老拐见王麻子竟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气得破口大骂：“王麻子，你不得好死！打死老子也不干！有种你就把村主任和派出所的人叫来，大不了关老子一天，再罚点款，难道还敢枪毙我？”王麻子却“嘿嘿”一笑：“我知道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放心，我不会惊扰村主任和派出所，我烧自己的房子还不行吗？反正这破房子倒了也是没，烧了也是没，你小子能免费享受火葬，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说罢松开一个汽油桶的瓶盖，对着墙角就要浇油。徐老拐见王麻子动了杀机，登时服软求饶：“别别！我还不想死，你的条件我答应，可我人被你封锁在楼上，怎能帮你把东西搬到你女儿家去呀？”王麻子数落道：“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平日里那么多狐朋狗友，难道他们都是吃干饭的？”

　　一语话提醒了徐老拐，他当即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斜眼，快开着你那辆破农用车到桃花坪来帮王麻子搬家。”手机那头斜眼问：“王麻子？他是你什么人？”徐老拐对着手机吼：“他是我爹，是我爷，是我老祖宗！”“徐老拐，你今天哪来这么大火气？我可以去，但总不能白去吧？”徐老拐满嘴喷火：“你小子就知道钱钱钱！你可想好了，如果来连搬带运，你欠我那1000元赌债就不用还了。不拉就拉倒，我另找他人！”“行行行！这么好的事不干，我傻呀！我立刻发车直奔桃花坪替你把这事搞定。喂，你在哪？”“老子在上海东方明珠塔上看风景，你说那么多废话干吗？”徐老拐劈里啪啦把斜眼训了一通，然后关了手机，对着楼下说：“王麻子呀王麻子，我徐老拐一世英名今天全让你毁了……”

　　10多分钟后，桃花坪村口响起了农用车的喇叭声，不用说，是斜眼开着车来了。徐老拐长嘘一口气，俯下身子说：“王麻子，斜眼已经把车开来了，搬运费我也已经付过了，总该让我下楼了吧？”王麻子还是不松口：“两个多小时你都挺过来了，还差这最后半个钟头？放心吧，等斜眼把东西一搬上车我就放你下来。”徐老拐真恨不得跳下楼去把王麻子活活掐死，可楼太高他实在不敢跳，如果硬要跳，不死也得断条腿啊！他怕被斜眼瞧见了丢人，只得在楼上藏了起来。

　　很快，斜眼把农用车开到了王麻子家门口，徐老拐那1000元搬运费的力量就是大，不到20分钟，斜眼就把那24包物件连同楼下那些能搬得动的东西全搬上了车。上车前，斜眼不解地问：“麻叔，一向抠门的徐老拐，今天竟出高价帮你搬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王麻子麻利地钻进副驾驶室，对斜眼“嘘”了一声，说：“天机不可泄露，到时你直接问他去吧，开车！”说罢把头伸出窗外，朝着空空如也的房子说：“徐大侄子，辛苦了！我走啦，你也可以自行撤离了！”

　　听着王麻子嘲讽的话语和渐渐远去的汽车声，楼上的徐老拐欲骂无声，欲哭无泪。可这又能怪谁呢？只怪自己平时做事太缺德了，才会招来今天的奇耻大辱。正在悔恨交加之际，又是一阵山风吹来，整个破楼仿佛都在颤动，徐老拐立时被吓醒了，他连忙掏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打着哭腔说：“老婆，我今天阴沟里翻船了，被王麻子困在了他家楼上，形势万分危急，速来救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