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感悟

标题: 你是飞鸟我是鱼 [打印本页]

作者: tongzhuan365 时间: 2017-9-29 11:24
标题: 你是飞鸟我是鱼
　　纪桐桐和许诺的办公室仅一墙之隔，中午的时候，许诺总过来串门。他的笑话向来一流，一进门，大家就围上来，更有两个刚毕业的小姑娘，不时拉着他的胳膊嗲声嗲气：许诺，再讲一个嘛I纪桐桐一般不大参与，她喜欢摆弄自己种的那些植物，不开花，却永远绿着。有时许诺讲着讲着，会瞥一眼摆弄绿色植物的桐桐，她唇边有笑，却似有若无。这笑容是因眼前的四季海棠，还是因为我的笑话？这样想的时候，许诺就走了神，说讲到哪儿了讲到哪儿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桐桐依然话少，安安静静的，不像那些唧唧喳喳的女孩子。这反而引得许诺凑过去和她说话，才知桐桐话虽不多，却总能一针见血，令许诺有些刮目相看，并视桐桐为知音。

　　一日午休，许诺听纪桐桐向同事咨询租房子的事，就来了一句：“CanＩhelpyou？”桐桐说，现在租住的那家邻居太坏，住不下去了。许诺笑了，说这事你找我呀，我有空房正愁没人租呢，是老式的一室一厅，姐姐出国后就一直空着。许诺象征性地收了桐桐50元钱。桐桐不愿意，说外面租房要600大洋呢！许诺就说，权当你给我看房子吧。

　　桐桐住进去以后，许诺就经常去蹭饭。他也是单住，只可惜没有桐桐的好厨艺，吃得最多的是从超市买来的速冻食品。有时去之前，许诺会逛一圈市场，买一些新鲜的青菜和鱼肉什么的。在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觉得很温馨，猜想着桐桐开门时惊喜的样子。有时，许诺会扎着围裙给桐桐当下手，看着她起起落落的动作，不禁赞叹：江南女子不但宁静可爱，莱也烧得一流呢。桐桐回头看他，见他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就笑得不行。

　　爱情就是这样一天天潜滋暗长的，谁也说不清具体是因为哪句话，哪个眼神，或者是哪顿饭。天下所有的爱情都有一样的开始，除了甜蜜还是甜蜜。桐桐有时会在纸上写：“爱就是一看到他就满心欢喜，爱就是有资格每天幸福地烧菜给他吃。”许诺恋爱过，但从没有人让他不断地想起“幸福”两个字。因为在一个单位，为了免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就商量着先不公开，以后再想办法把其中一个调到别处。两人这样头碰头“研究”未来的时候，就觉得相爱真好，生命真好。

　　一天，纪桐桐从外面办完事回单位，见墙角有一个女孩子正对着许诺哭哭啼啼，许诺不停地拍她的肩，还给那女孩递纸巾。桐桐看着这一切，想起许诺平日的油腔滑调，又想起大学里那个高个男生对她移情别恋，在学校拐角处和别的女孩亲热的样子。3天后，桐桐单刀直入问许诺，许诺嘻嘻哈哈，说是原来的女朋友，在男朋友那儿受了气，向他诉苦呢。桐桐半晌才说：“许诺，也许我们并不合适。”许诺一听就蒙了：好好的，就为这么点儿小事？解释了一大堆，可桐桐始终板着脸，主意已定的样子。许诺觉得桐桐太小孩子气，想缓缓再说。没想到，第二天桐桐就搬了出来，并把钥匙交给许诺。至此，许诺也没在意，心想她会再找我要钥匙的，小女孩就是这样。

　　桐桐在同事大姐的帮助下开始相亲，许诺看在眼里，但他认为桐桐根本不可能爱上别人，没有人会像他那样懂得如何爱她。桐桐三天两头相亲，却没有什么“成绩”，听说有大款，IT业的，外企白领，还有警察什么的。每次相亲之后，许诺都会去问结果，桐桐就冷冷地说：“不关你的事。”

　　转眼夏天了，星期六，许诺值班。桐桐进来时他正在电脑上看碟，是《绿茶》。许诺回头看见她，见她穿的是红色T恤和黑色百褶裙，很淑女。就问：“打扮得这么漂亮，又准备去相亲？”桐桐不理他，茫然地看着屏幕。屏幕里，姜文正对赵薇说：“一次次相亲，一次次被抛弃，你的自尊心不受伤害，我的自尊心还受伤害呢！眼前就有道彩虹，用不着经风雨。”许诺说：“你听听，姜文说得多好。”桐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再去相最后一次，若不行，我就回头，就算你真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我也认了。”

　　最后一次相亲，桐桐遇到了最适合她的人，是个电气工程师，据说是稳重严肃型的，性格和许诺正相反。

　　这一次，许诺什么也没问，先是麻木了一段日子，紧跟而来的是清醒的痛苦，痛到骨头里。桐桐有时会在单位接那个工程师的电话，声音很低很温柔。半年后，有段日子桐桐很少到单位，她请了假忙结婚的事。原先都是桐桐打字，她不来，大家只好自己动手，但速度慢得可怜。每当这时，同事就说，要是桐桐在就好了，也不知她在忙什么呢。桐桐口碑一向很好，单纯的女孩子从不惹是生非。许诺听了，耳边就响起桐桐打字时劈里啪啦小溪流水般的声音，心猛地一沉。

　　快到春节的时候，桐桐的喜帖就送了过来。看到那红红的帖子，许诺的眼睛像是被针猛刺了一下，他这才相信桐桐不会向他讨钥匙了。一星期后，在桐桐的婚宴上，许诺一直能说能侃，全桌的人几乎被他的笑话笑翻了。待新郎新娘敬过酒后，他却再也没有话，只喝酒，直到大醉。他终于相信，他的爱情死了。

　　不久，桐桐提出辞职，理由是离家太远。她去许诺的办公室告别，许诺正戴着墨镜在电脑上看《绿茶》。桐桐瞥了一眼泪水就下来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许诺边看边说：“以后常来玩啊。我忙着呢，就不送了。”他头也不抬，热情似火地说着告别的话。

　　许诺依然没有女朋友，也有女孩子打电话来，他一律喜笑颜开的，一点儿正经也没有。他又回到从前，整天和同事们嘻嘻哈哈，有时大家一起出去玩，微醉时，他就开玩笑说：“兄弟姐妹们，帮帮忙给物色一位良家妇女，好不好？你瞧我孤家寡人，多孤独啊厂于是，大家喷饭。没有人知道，现在的他已回不到从前，爱过之后，心上总会有一些抹不掉的东西。

　　转眼又是一年。秋天，许诺的母亲得了肝癌，晚期。老太太把许诺叫到床前，说：“妈不图别的，只求闭眼前看到你能成个家。”许诺也很伤感，觉得自己不孝。不久，有人帮他介绍了一个女孩子，长相中等，家世良好，工作稳定，似乎再也挑不出什么，许诺就点头答应了。女孩对许诺一见钟情，不到3个月就把婚事办了。1年后，妻子给他生了个女儿，他把那个粉嘟嘟的小生命抱在怀里，左看右瞧，说：“女儿，你真是我女儿吗？”妻子就笑他像个孩子。而在单位，同事们则说许诺变了，比从前稳重了，是不是做了父亲升了“职”的缘故。许诺发现自己的确变了，竟然开始喜欢小动物，还种了半阳台的花，五颜六色的，常抱着女儿不厌其烦地侍弄，告诉女儿这是栀子，这是绣球。有时想起纪桐桐在窗边侍弄那些绿色植物的样子，有时看看那些花儿再看看女儿，觉得生命原是该如此蓬勃的。有时午夜梦回，看看怀中妻女，望望半壁月光，许诺也会忆起从前，但许多往事如影子般一闪就过去了，而有些他甚至干脆就忘了。他想，这也许就是真正的人生吧，如这壁上月光，平平淡淡。

　　5月的一个黄昏，许诺经过一家音像店时，里面传来齐豫空旷而深情的歌声：“清雪冷月，我是鱼，你是飞鸟，要不是你一次失速流离，要不是我一坎张望关注，哪来这一场不被看好的眷与恋？你勇敢，我宿命，你是一只可以四处栖息的鸟，我是一尾早已没了体温的鱼……”他一下子被歌词抓住了，驻足细听，感觉心头泪落如雨。

　　终于回到家，小小的女儿张着双臂向他跑来。他从包里取出一大袋新鲜的萆莓，女儿立刻欢呼起来。妻子正在厨房烧莱，不时传出“丁丁当当”的响声。

　　许诺走进书房，燃起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再次想起“爱情”这两个字。曾经以为忘却早已抹平了过去的一切，而事实上，那些美好而疼痛的往事从来就没有走远，它们早巳嵌入生命。不是不愿想起，而是不敢，如果没有那些叫人疼痛而美丽的往事做背景，那么，现在的一切都将无着无落。飞鸟和鱼，纵然无缘相守，却是多么感激那一次失速流离和张望关注啊，还有那场短暂而美丽的眷与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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