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缘于我们彼此陌生
据半岛都市报报道,行为艺术家、流浪诗人也夫在青岛野生动物园众多游客和职工面前钻进了一个长4米、宽3米的铁笼子,开始了他的“都市生存体验”之动物世界计划。也夫将在一名助手的陪伴下和一只小狮子关进猛兽区里的铁笼子中,与狮子同吃同住十天,在这十天时间内他将在探头的监视下与狮子一样同吃生牛肉、喝生水、不说话,也不与外界联系,做一次“狮人”。上次,也夫在上海某别墅区继续他的生存体验,住进一个高6米、直径4米的大鸟笼时,我写了一篇《一个诗人的悲哀》发在报上,对这位流浪诗人表达了同情。在这篇文章里我不想再单纯地同情这个落魄的、以自虐换取关注的诗人。我想谈谈也夫所提出的问题——当今社会,众多人生活在冰冷的城市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淡。也夫想通过极端的行为来引起所有人的关注,让他们通过自己的痛苦来感悟人不能把自己束缚在一个封闭的圈子里,人与人之间需要真诚和谐地交流。
人不是老虎狮子,独来独往,一般来说,人需要交流,喜欢群处,害怕孤独。用一句流行的话说,喜欢孤独的人,不是神灵,就是野兽,又如张楚所唱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可是,在这个时代,孤独却很普遍,究其根源,是我们这个社会越来越陌生化,也就是美国法学家弗里德曼所说的“陌生人社会”。他在描述这样的社会状态时说:当我们走在大街上,陌生人保护我们,如警察;或陌生人威胁我们,如罪犯;陌生人扑灭我们的火灾,陌生人教育我们的孩子,建筑我们的房子,用我们的钱投资。陌生人在收音机、电视或报纸上告诉我们世界上的新闻……如果我们得病住进医院,陌生人切开我们的身体、清洗我们、护理我们、杀死我们或治愈我们。如果我们死了,陌生人将我们埋葬……
反观我们的城市不正是如此吗?我们差不多天天都与陌生人打交道,工作时电话那端是陌生人,购物时给你送货的是陌生人,回家做家政服务的也是陌生人,陌生人遍布周身,你与他们素不相识互不了解,却共处一城一市一区一楼一车。
陌生人社会使人的心灵格外孤独。且不说满大街陌生的脸让你收拢心灵,拒人千里,彼此隔膜;就是邻居,你也未必知道他姓什么是干什么的,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这与“熟人社会”是截然不同的。传统的“熟人社会”,即乡土社会,是以血缘为纽带构成的生活环境,人们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由于社会流动缓慢,人际关系比较固定,人们彼此熟络,张家长李家短的交流不会成为任何困难,邻里之间的互帮互助再正常不过,人们就像生活在一个放大的家庭里,孤独感要少得多。
当熟人社会向陌生人社会转化,原有的道德规范也随之破碎。一个人进入陌生人社会,一下子从宗法的道德束缚中解脱出来,缺乏“熟人”的“监视”,人性的恶得以膨胀,不断突破原有的道德规范。此外,陌生人聚集在一起,没有共同的历史和生活背景,一时难以形成新的共同认可并遵循的道德准则。因此,熟人社会向陌生人社会过渡,容易形成道德的真空期。
道德的缺失,契约的滞后,无疑增强了陌生人社会的恐惧感,于是,我们总是听到大人对小孩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反过来,人越恐惧越孤独,这是现代社会人们心灵格外孤独的真实根源,也是诗人也夫用行为艺术所探求的。
不过,在我看来,人与人的冷漠只是陌生人社会的表象。陌生人社会是契约社会,或许每个人心里都埋藏着一颗火热的心,但契约关系要求每个人照章办事、不逾其轨,使人们的情感呈现出制度性的冷漠。其实每个人各行其是,各尽其责,也是奉献自己的热情,也可以达成新的道德。相反,熟人社会里扯不断理还乱的人情则会践踏规则,当人们办事首先找熟人,而不是走正常的程序时,道德与规则何在?!
当然,我们不希望生活在一个身体彼此拥挤、心灵却无限遥远的社会,那样的社会无论物质多么丰富,也谈不上可爱。这或许是也夫的“行为”还有一点点“艺术”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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