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gzhuan365 发表于 2017-9-25 09:18:38

因荷而得

  南在南方,是一句废话,用来写字。本名毛甲申,用来买票,当爹,等等。陕南人,在武汉。写小说一些,随笔一些,新近出版小说集《爱的奇异色》,三原色可以调出世上所有颜色,却配不出爱的奇异色!在快速消费爱情的时代,这里有相信爱情的理由。

  每见荷花,我都挺不好意思,开得那么好,可我无话可说,脑子忽啦就跳出周敦颐的: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没有例外,可以说托少时背诵课文的福,也可说是遭它的罪。

  后来看知堂先生的一篇文章说:莲叶与桂花在植物中确是怪物,同样的很香,而一个开花那么大,一个又那么小。可惜在中国桂花为举人们所独占,莲花从宋朝以来就归了湖南周家所有,但他那篇《爱莲说》,说的全是空话。

  不禁哑然而笑。绍兴周说湖南周说的全是空话,大约是嫌他另外的赋予,不过这样的事情,古往今来,花鸟鱼虫,等等,各有延伸,各有唐突,奈何不得。

  世上妙事妙物,用女人来比,总是贴切。反之,也很贴切,不过,这些差不多都是男人比的,偏偏有女人自己懂得,风情就出来了。《墨庄漫录》记了一下有个叫王永年的,娶了妻,请画家来画像,先吃饭,其妻也在座,以左手鞠酒饮。画家以此画,谓之白玉莲花盏。

  这是一种意境。说意境,总有点飘,不过因荷而得藕,得茶,得酒,这是实在的,又因荷而得福,口之福也。

  藕可生吃,洗净白口吃是一种,如啃冰雪。用作料拌是一种,也是脆生生的好。熟吃的花样多,不说切成片的,单说切成段的,糯米灌藕,米有藕味,藕有米味,算是内外兼修。湖北产一种藕,是粉的,切成段来炖排骨,炖罐坐在炉子上,不慌不忙,炖它三四小时,汤色如藕,下细葱,不说垂涎欲滴,但总是运动几下喉结的。炖藕不用铁锅,用了,则是一锅暗红。

  《山家清供》是一本很小资的食谱,每一样吃的都有掌故,它载一种吃藕的:削藕截作块,采新莲子去皮,候饭少沸投之,如盦饭法。盖取“太华峰头玉井莲,开花十丈藕如船”之句。管这个叫玉井饭,通俗说,就是带藕莲子饭。

  荷花的心思人不知,开在塘里,也有挑在担子叫卖的,至今我没有亲见,想来是好看的。人生了荷花茶的心思,无疑出神入化,清沈复的《浮生六记》里,有这样一段:“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茶叶少量,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

  芸娘这位被林语堂称为中国最美的女人,没有之一,自然雅气。不过,这样,她的荷花茶入味似乎还不够,前辈明朝人顾元庆《茶谱》写的才够入味:“于日未出时,将半含莲花拨开,放细茶一撮,纳满蕊中,以麻皮略絷,令其经宿。次早摘花,倾出茶叶,用建纸包茶焙干。再如前法,又将茶叶入别蕊中。如此者数次,取其焙干收用,不胜香美。”

  饮荷花茶,再饮荷叶酒。荷叶酒的年代更远,唐人段成式《酉阳杂俎·酒食》写了一则魏晋时的风雅:历城北有使君林,魏正始中,郑公悫三伏之际,每率宾僚避暑於此。取大莲叶置砚格上,盛酒三升,以簪刺叶,令与柄通,屈茎上轮菌如象鼻,传噏之,名为碧筒杯。

  东坡有诗:碧筒时作象鼻弯,白酒微带荷心苦。咏的也是荷叶酒,只是,他说的白酒非今日的白酒,只是酒的颜色。

  荷叶在江南用处甚多,旧时肉铺常备,大荤之物,用荷叶包了,像是少些腻味。

  从前有位姑娘,和一个男子私定终身,她的父亲没怎么为难,只是要对对联,翁出上联:因何而得偶?男子朗声答:有信不须梅!

  佳联谐了荷藕,杏梅。因荷而得,得之太多,清雅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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