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gzhuan365 发表于 2017-9-5 20:23:25

“第一次”的爱恋

  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家有了第一台彩电。那时候家乡在穷乡僻壤,电视机在当时无疑是高端物种,数码电脑还远未普及,这使得看电视在当时成了一件既长脸又廉价的事情。

  那时我妈忠于琼瑶剧,看琼瑶剧会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经常会出现亲嘴的镜头,我妈认为这对“少儿不宜”。于是每当电视里出现这种暧昧的场景时,我妈总会僵硬得像尊石雕一样,眼珠缓缓转向正看得饶有兴致的我,画面一切——换台了。对于求知欲正十分旺盛的我来说,这种做法无疑引发了我强烈的不满和更深的好奇。

  后来我渐渐摸索出一些门道来,那就是男女主人公亲吻前总会有一场淋漓的大雨和深情的回眸。但我那时尚不能够理解“深情”这个词的含义,只知道当两人四目相对时,女的就会颤巍巍地闭上眼睛,然后我所期盼的画面就会出现。

  自从我发现这条万能定律后,每当电视里的女主人公眼皮一合,我就会凌厉地从我妈手上夺过遥控器,接着继续欣赏电视画面,结果妈妈又一次石化,眼珠转向看得津津有味的我,猛地吼道:“去!给妈倒杯水来。”说的是我们地道的家乡话,每个字都咬得很重,特别是最后的尾声,总会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高音,带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口气。

  后来上了六年级,电视机普及了,整个班里几乎都是被这种“少儿不宜”的镜头带坏的“不良”少男少女。那时我们班绝大多数男生包括我都在暗恋班上的一个女孩,虽说是暗恋,但是我们都相互知道。

  小学时候有个习俗,如果扯女孩辫子就代表喜欢上她了,无奈我们心中的女神自始至终都是一袭披肩长发,这种发型在众多马尾辫中显得那么出众,那么飘逸,却是我们心中一直解不开的结。以至于每每上课的时候只要女神拨弄头发,下面总有一群男生心中无比焦灼地在呐喊:“系啊,系啊!怎么还不扎起来啊……”

  因为这个情结,后来我看《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里柯景腾要求沈佳宜系马尾辫的时候,眼睛湿润得厉害。

  我们班上某位男生后来实在按捺不住,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长达一整个练习本的情书,写完后还在我们面前大肆炫耀:“看,多牛!情书!”

  这本情书乍看之下还颇为可观,结果一翻开,反反复复都是“我爱你,天崩地裂,海枯石烂”等字眼,想象力严重贫乏。但是不管怎样,他也算是第一个敢于去捉螃蟹的人,虽然用的渔网破了点,但是有揭竿,就会有起义。

  在这个同学的带头下,我们男生开始了最疯狂的追爱行动,导致女神每天审批情书像编辑稿子一样。可悲的是,一个都没有被采用。

  我为了标新立异,放弃了写情书,改写情诗。直到现在我仍然对我的处女情诗记忆犹新。我当时这样写道:

  “如果

  我哪天

  喋血街头

  请记得

  我是为你跳楼的”

  在当时的我看来,这首诗有文采、有感情、有想法、有决心,还颇富神韵,比起那些只会卖弄诸如“长大后,我娶你,天崩地裂也无法改变我的决心”之类的情书牛多了。

  于是我把自己满满的情意折成一只千纸鹤,放到了女神的课桌里。上课时我不断用眼睛窥视女神的一举一动,当我看到她把千纸鹤从课桌里拿出来的时候,我立马视线转正,端正坐姿,额头上不断冒汗,心脏就像安了马达一样,时间宛若凝固一般。

  结果“哇”的一声,女神吓哭了。举座皆惊。

  放学后,我理所当然地被请到办公室里聊家常,甚至还通知了我妈。我妈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拜读了我的第一首情诗,结果气得印堂发黑。一旁的班主任假惺惺地说:“算了,只是小孩子……”我那天被质问最多的话居然是,她招你惹你了吗,你为什么要威胁她。

  于是我在办公室里嚎哭起来,自己的“第一次”被曲解到这种程度,真是跳楼的心都有了。

  后来我无数次想跟女神解释,这其实是首情诗,你不要想歪了。无奈每次和她对视的时候,总有一种小贩对上城管的惶恐感。更意想不到的是,那些平时志同道合誓言为哥们儿两肋插刀的好兄弟们纷纷与我划清界限,而且还动不动插我两刀。他们说,我们平时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但现在你这只蚂蚱的所作所为严重危害到绳子的健康,影响到我们的生存,所以不要怪哥们儿无情,要怪就怪你自己。

  在那段黯然的时光里,我做出了一个决定,直接登门!这一无异于“举身赴清池”的义举得到了我弟弟的首肯。他无非是觉得好玩,因为我要完成任务的话首先要把女神她爹支开。女神她爹是我们村非常有威望的村长,平时总是摆着一副输了钱的表情,但是一笑起来就像只蛤蟆,因此我们暗地里都称呼他“蛤蟆村长”。

  为了一次性成功,我和弟弟策划了一出调虎离山计。那就是,我和他一起爬到女神家对面的公寓楼顶上,然后扔一个爆竹到她家院子里进行轰炸,把“蛤蟆村长”调遣出来,接着由我弟弟做掩护,我趁机潜入女神家,进行在心里模拟过无数次的深情表白。

  可惜的是,我只猜中了开头。我们确实成功地把“蛤蟆村长”引出来了,准确地说,我们把女神一家人都弄出来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面对一群懂得包抄战术而且个个战斗力强大的团队,这个计划就显得弱了一点。最后,我被“蛤蟆村长”猛追了三条街,几乎从城南跑到了城北。

  这段冤屈直至今日也没能解释清楚,但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因为这些愚蠢的行为就像那堆炽热的情书一样,虽无疾而终,却又成了荒谬的童年里无法磨灭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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