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非而是的谋杀
森木朗看着新干线列车车窗外的景色,徐徐地舒了口气。接着他站起身来,经过旁边三张小圆桌,朝着洗手间方向走去。那三张小圆桌边,都坐着人。相邻一张圆桌上是个中年女士,她的样子看上去很独特。明明是深秋天气,她却穿着件黑色的薄绸装,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是个很有味道的女人。森木朗暗道。他没有欣赏这个女士的心情,今天,是他妻子樱子忌辰。一年前,樱子就在这趟列车上死去。死因是喝了烈性毒药。警方至今没能查清樱子的死因。
樱子死了,森木朗的生活也变了。他由一个朝九晚五的公司职员,成了一个无业游民。公司里那些流言蜚语,实在让他受不了。
从同事们挤挤弄弄的目光分析,森木朗感觉自己成了逼死樱子的凶手。是的,森木朗和妻子的关系不太好。
可这也不是他逼死妻子的理由啊。
一年前,樱子坐的也是这节车厢。这节车厢是豪华座,长约十米的车厢里,没有像普通车厢那样摆放着固定的座椅,中间也没有安排过道。四个小圆桌呈平行摆放,列车的服务小姐花蝴蝶一般穿梭其中,用着日本国特有的礼仪给乘客们服务。
这节车厢里的乘客,可以喝酒品茶饮咖啡,当然,如果有结伴而行的情侣,选择这里,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与女伴脉脉含情对视,看着她轻启朱唇浅啜咖啡,整个人的心情都会静下来吧?
乘坐这节车厢的乘客,非富即贵。普通人,难得有这样的雅兴。
负责办理樱子一案的警官松野告诉森木朗,不排除樱子有结伴而行的男人。说到这话时,松野用着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森木朗,好像松野查到了樱子的野男人似的。
“不可能!”森木朗对于松野这种推测非常不满。警察办案,不管是什么结论,都得拿出相应的证据来。仅凭这节车厢的特有环境,是说明不了什么的。
樱子是回她在新札的娘家。从两点可以说明这一点,一是樱子离开家期间,用手机短信告知了森木朗;另一个证据,则是樱子买的车票显示了她的目的地。
樱子回娘家是为她母亲过六十岁的生日。老太太对于女儿、女婿之间越来越淡的夫妻感情相当揪心。
老人没有邀请森木朗参加她的生日宴,她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单独和樱子谈谈,劝解劝解女儿,让女儿、女婿敞开心扉,好好在一起过日子。
本来嘛,两口子过日子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要说这个世间的真爱,有是有,却不像书中所说的那样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是?更多的夫妻是凑合。这是老太太的观点。
老太太的这个想法,并没有能够告诉樱子。因为樱子是在去的途中死了,而不是在返回的途中。樱子在列车中,曾和老太太通过电话,当时樱子的心情貌似不错。
发现樱子死亡的,是同节车厢里的另外五个人。那五个人坐在另外三张桌子上。有两对情侣,还有一个是孤身一人。
警方查明,这五个人都没有杀人的嫌疑。
森木朗走出卫生间,正要顺着来时的路返回车厢,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他踏步的方向,居然是另一节车厢。
森木朗苦笑了一声。看来自己心不在焉,连路都走错了。
回到座位边坐下,森木朗再次朝着那个中年女士方向看了一眼。中年女士也恰好向他这边看了过来,两人目光对视,都没有闪避,而是互相点头示意,算是打了个招呼。
吃晚饭时,那个中年女士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你好,介意我坐在这边吗?”那女士客气地问道,声音无比温婉。
“请坐。长路漫漫,谁不想有个伴呢。”森木朗殷勤地请她入座,并为她打开了一瓶鸡尾酒。
“是啊。谁都想有个伴,毕竟一个人赶路太寂寞了。”中年女士端起酒杯来,向森木朗举了举。
森木朗礼貌地问过了女士的名字,得知她叫美致,欣然地和美致碰杯:“漂亮的女士,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他并没有想过这是一次艳遇。只是车厢里略显沉闷的气氛,让他感觉有些压抑。找个人聊聊天,也是好的。
“我能把你这话理解为和我搭讪吗?”美致向森木朗抛了个媚眼。
森木朗怦然心跳。
“难道你会拒绝一个善解人意的伴侣吗?”森木朗故意玩起了文字游戏。虽然他被美致的姿色所打动,可还有半个小时,他就要下车了。
美致咬了咬下唇,主动地斟满了一杯酒,又和森木朗喝了起来:“看得出,你是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我期待着你给我打电话。”美致说着,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扭着腰肢离开了。森木朗看到她酒杯的下面,压着一张名片。
森木朗将名片拿了过来,上面只有美致的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森木朗正要将名片放进衣兜里,冷不丁看到他的衣袖上,沾上了一根褐色的长发。森木朗奇怪地看了看那根长发,目光又转向了邻桌上的美致,若有所思。
美致捕捉到了他的目光,还报以嫣然一笑。
车到了新札,森木朗下了车。他本来想去一趟岳母家,可是因为新干线上意外的邂逅,他决定不去了。
松野接到森木朗的电话,很不耐烦地说道:“森木君,您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可是毕竟亡者已去了。”
森木朗没好气地问道:“我只想问问,樱子死的那天,那节车厢里,有没有一个叫美致的女人?”
松野没有立即回答,话筒里传来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显然,松野在查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松野答道:“有。不过我告诉你,她不可能与这起案子有关,她是列车长的姐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森木朗应了一声。放下电话,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当晚,森木朗在新札的一家旅馆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中午,他踏上去京都的返程。这一次,他不会寂寞了,因为和他相伴的,有他早已联系好的美致。
美致果然在车厢里等他,两人一见面,便坐到了一起,郎情妾意,仿佛在一起多年了。
“你经常乘这趟车?”森木朗问道。
美致飞快地看了森木朗一眼,那含笑的目光里,难掩一丝警觉。
“是啊,我的家人,是列车上的工作人员。”美致答道。
“坐这节车厢的,都是有钱人啊。”森木朗似在叹息着什么。另外三张桌上,坐着的都是一男一女,和他们一样。虽然这些男女看上去年龄悬殊。不过,感情这种事,谁能说得清呢。那些男女窃窃私语着,根本无暇顾及别的桌上发生着什么。
这一切,和森木朗的猜想并无二致。松野估计也是坐过这节车厢,这才得出樱子红杏出墙的结论吧?
美致对森木朗这话有些不悦:“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很简单,这节车厢里,既有出来偷欢的,也有像你这样钓鱼的。对你而言,不管男女,只要有钱就行,对吧?”森木朗冷冷地问道。
美致生气了,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骂了一句:“你混蛋。”跟着,她就要离开。
“等等。对不起,算我说错话了。我得去趟洗手间,你帮我看一下行李里的贵重物品,成吗?”森木朗很绅士地问道。
美致气呼呼地坐了下来,却没再理会森木朗。
五分钟后,森木朗回到了座位边,和他一道的,是松野警官。
美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想拿起森木朗座位边的那杯饮料,可是她刚伸过手去,松野已经将那杯饮料握到了手中。
“这,这位是谁?”美致强作镇定地问道。
“你别管他是谁,美致女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就是杀死樱子的凶手。”森木朗冷冷地看着美致道。
“你,你胡说!”美致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蛇。
“你心里有数。樱子离家前,带走了家中的所有积蓄,你见财起意,毒死了她。这趟列车,在到达新札前,会反方向开上几十公里,以便错开对面来的车。那个时候,樱子正好去了洗手间,等她从洗手间出来,不辨方向,误以为她坐的位置,还是她以前坐的那张桌子。事实上,那张桌子是你坐的,你在桌上留了一杯和樱子同样的饮料,不同的是,饮料里放有致命的毒药。我没有说错吧?”森木朗把他的推断完全说了出来。
“你,你,不可能,我没有。”美致气急败坏地答道,她打算尽快地离开这个地方。
“我去洗手间时,正是樱子去洗手间的时间。出来后,我坐错了位置,你却没有告诉我,是你落在桌上的那根头发提醒了我。因此,你有接近我的动机,那动机和以前一样,都是为了钱。如果你不承认,那就把这杯饮料喝下去吧。”森木朗一把夺过松野手中的饮料,递向美致。
森木朗怀疑美致时,美致已动了杀机。她把一杯含有剧毒的饮料放到了森木朗这边,等他一回来,就能结果他的性命。
反正,这节车厢里的男女,谁也不会关心其他人的情况。
美致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破了案的松野好奇地向森木朗问道:“你是怎么怀疑上这个女人的?”
“不是怀疑,”森木朗伤感地摇了摇头。他没有告诉松野实情,妻子樱子不爱他,却不代表他不爱樱子。正是因为爱,森木朗才不折不挠地寻找着樱子死亡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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