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gzhuan365 发表于 2017-8-7 14:40:12

有炭火盆的冬天

  一到冬天,我就想起儿时的炭火盆。

  那时,当寒风吹得人抖起肩膀的时候,我就催着母亲烧炭火盆。母亲总说,再等等,下雪了就烧。

  母亲是舍不得院子里的那堆花柴。

  花柴,即棉花的秸杆。每年初冬,棉花进入凋零季节,母亲把枯萎的秸杆从土里一根一根拔出来,一捆一捆背回家,然后把残留在秸杆上的棉花一朵一朵揪干净后,再把光溜溜的秸杆堆到院墙边,最后用塑料布盖好,看起来仿佛一座小山兀然而立。我和小伙伴常常爬到上面玩打仗游戏,并从柴垛上抽出花柴当武器。常常,花柴横七竖八撒落一地,母亲又一根一根捡起来再放回到柴垛上。

  平时烧火做饭,母亲从来舍不得用花柴,有时赶上连阴天,没得烧了,母亲就抱了湿漉漉的豆秸或玉米秸等,常常火柴划了大半盒才引着火,浓烈的黑烟呛得母亲眼泪四溢,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

  母亲说,花柴烧火盆最好了,就像她在城里工作时吃火锅的木炭,明火熄灭后,暗火却仿佛吸足了热量似的灼热不退,而且一丝儿黑烟都没有。

  当天空中飘下第一朵雪花,母亲手里就捧着炭火盆了。母亲从柴垛上抽出一小堆花柴贴胸抱到厨房,引着后便开始烧火做饭。花柴烧完了,饭也熟了,这时,母亲拿过倚在灶墙边的铁钩或铁铲,把着完的花柴从锅底扒到炭火盆里,然后把炭火盆拨拉到一块木板上,有时扯起衣角垫着炭火盆的沿儿,捧起来就往堂屋走。

  雪花儿仿佛也喜欢炭火盆似的,纷纷扬扬从空中落下。树上,柴垛上,母亲的头发上白晶晶,暖烘烘的,从厨房到堂屋,留下一串浅浅弯弯的脚印,仿佛母亲笑望着我时弯成月芽儿的眼睛。

  母亲把炭火盆放到被一种叫烘子的东西撑起的被窝里,然后开始喊吃饭。那时,我总觉得,花柴不但是烧炭火盆最好的原料,而且用它烧出的饭菜热量也足得很。母亲才掀开锅盖,一团热气仿佛攒足了劲儿的噌地蹿出锅外,在屋子里撒欢儿。望着在朦胧的雾气里拾馍、盛菜、舀饭的母亲,便想,天宫中舒袖而舞的嫦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母亲终于涮完了碗筷,哈着手来到床边,这时,我早已钻进热腾腾的被窝,两只脚已经被烘烤得汗津津的了,我催着母亲把火盆从被窝里拿出来。母亲却笑着说,小馋猫儿,是不是想吃爆米花了。

  那时便想,母亲是怎么知道我心里的想法的?后来才明白,母亲不但知道我的心事,很多时候,那些我尚未来得及想的事情,母亲已经默默为它付出着了。

  昏黄的灯光下,母亲用毛衣针或其它物什把覆盖在火盆上面的一层白灰扒开,霎时,红艳艳的火星儿仿佛萤火虫一闪一闪。我急慌着把母亲从玉米棒上搓下的黄珍珠一样的玉米粒儿撒到火盆里,再用灰埋上。

  我抻长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巴望着炭火盆,仿佛白天观看马戏团的老虎表演,既想凑近了看个仔细,又害怕被突然爆出的玉米花烫到。正忐忑着,只听噗的一声,一朵白晶晶,雪花儿一样的玉米花倏地从炭火盆里窜出来,瞬间又不知去向。正低头找时,噗的又蹦出一朵,接着,噗噗噗的声音连绵于耳。随之,一朵朵玉米花仿佛窗外的雪花儿,撒落到桌子上,窗台上,茶杯里,也撒到我和母亲的鼻尖,嘴唇边,屋子里便飘荡着沁人肺腑的香味儿了。

  月亮也闻到玉米花的香味儿了,趴到窗台,往里窥着。

  我把最后几粒玉米花塞到嘴里后,开始打起哈欠。我们围着热烘烘的炭火盆,一边回味着香喷喷的玉米花儿,一边听母亲讲故事。

  儿时的冬天,因了炭火盆的陪伴而变得无限温暖和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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