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莲花
故乡虽在北方,盛夏,却是一派江南水乡的景象。在大片的水稻田中,会有几块荷田,里面长着白色的荷花,一走到荷塘边,就有一股浓郁的热气,伴着荷香扑面而来。
小时候,夏天的傍晚,妈妈经常带我去荷田摘荷叶,回来熬荷叶粥。每次她摘荷叶的时候,都是从周围摘一圈,留下一个小小的圆,继续撑在那里,妈妈说,这样底下的藕可以继续长,不会死。那时,我知道了,一片荷叶下面就是一条藕,荷花不能轻易摘。
后来长大了,学了“江南可采莲”的诗句,夏天的晚上,坐在院子里乘凉,喝着一碗稀稀的荷叶粥,荷叶的清香入了口,入了胃,仿佛也入了心,就會想,那些江南的女子,红衣绿裤,撑一叶扁舟,自由行在水上,唱一曲婉转的采莲歌,随手采下一朵莲花来,该有多美好。
可惜家乡的荷田下不去,只能站在外面观望。
多年后的一个夏天,去看荷,是在北方的一个风景区。
数百亩的荷塘,一眼望不到边的粉色的荷。站在塘边,欢喜得不得了,绕着荷塘走,看看这朵好,那朵也好,半天迈不开脚,走走停停,欣赏,拍照,再欣赏,再拍照。
累了在岸边歇息。喝茶,看荷,微风吹来,风起荷举,一阵一阵的香。
想起了老树的画。夏天,那白衣长衫的人,坐在荷塘边看荷,荷花还没有开,那一池的碧绿,自在舒展,白衣长衫的人,坐于亭边,很是悠闲,他是否也有一丝寂寞呢?
也想起了一位女子,每年荷花开时,她都要提上水,带上茶具,约一两位知己去家附近的荷塘看荷,坐在塘边,一杯一杯地喝着茶,散淡地聊着天,就那样与荷作伴,一切的凡尘琐事都轻了,远了,淡了,她们俨然也成了那静静的一枝荷。
八月,走在南方古镇,街边有卖莲蓬的,两块钱一个,买来两个莲蓬,边走边剥着吃,小心地取出莲子,不把那莲蓬弄破。心想,如果来得早一些,或许街边会有卖莲花的吧,一篮子一篮子装着,或者一桶一桶地盛着,摆在街边卖,卖花人便是那种花的人,朴实的面庞,脸上有干净的笑。
要是能抱着一束荷花在这街上走,那该有多美啊。想起了女作家《素手把芙蓉》的文章,那位女子,怀抱一束荷,就那样站着,就已经美到极致了。
可是,已经八月了,莲花已经修成正果,化作了莲蓬。
我把那兩个莲蓬带回了家,插在瓷罐里,不久他们就变干变黑。秋雨的夜,雨打在窗外护栏上,叮叮作响,屋角的莲蓬,散发着清香,听着那雨,想起了那句诗,“留得残荷听雨声”,于是,那雨就好像是打在那些莲蓬上,打在万亩残荷上。
去厦门的南普陀寺,是在深深的冬日。一走进院子,就看见一个大大的荷塘,冬天的荷塘是萧瑟的,深褐色的荷叶匍匐在地,亲吻着泥土。想象那池荷,在夏天,一定是碧绿一片,整个禅院飘着荷香。
院内有古木、白塔,环境清幽干净。往里面走,禅乐声声,不由得浑身恭敬起来,尽量步步走得庄严。
一个殿一个殿地走,走到观音大殿,一尊高大的金身观音,端坐在莲花台上,低眉慈悲,面容安静若水。
凝视间,忽然一滴泪落了下来,心顷刻柔软,就好像观音足底的那朵莲花,轻轻飘了过来,栖到了心上,心顿时清凉寂静,安然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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