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一段慢时光
日子再忙碌,总会有一段光阴,是慢下来的。这段慢下来的时光里,我多半会在那里度过——一座异域风情的高高塔楼,矗立在人工湖上,湖便分成东西两部分,相对应的是岸上两块四季长青的草坪,纵横的几条小径。而天空,一边是缓缓下沉的橙色夕阳,一边是迫不及待爬上去的淡白月亮。绿树环绕,草木芬芳,鸟儿常去光顾,狗赖着不想回家,猫干脆在此繁衍生息。
黄昏时,我独自从家出发,沿着红砖小径,步入亲水台。湖里的红锦鲤似乎等了很久,它们听得懂脚步声,张着小嘴,集体朝我涌来,其间还会发生鱼打滚的现象,仿佛是饥荒年代哄抢食品。每每,我总是内疚,内疚又忘了带碾碎的面包或馒头。
塔楼是小区的标志性建筑,底层带有廊棚,廊棚下有位老人在吹笛,面对着湖水,和着旋律,一只脚掌轻点地面,身体便有小幅度的起伏。他的听众不多,那天唯有我;他的听众不少,花鸟虫鱼之外,一个个的窗格子里一定会有侧耳倾听的人。我伫立一旁,趁一曲终了,与他攀谈,老人兴致盎然,从口袋里摸出播放器,上面插着U盘,老人告诉我,给笛子伴奏的就是这个小小的随身听。
时光是慢的,也是静的,一棵水边的树与我对视良久,它或许是我前世的恋人,要不我怎么那么钟情于水?怎会择水而居?且三面环水。虽然这是一片人工湖,我的目光也会长久地铺满湖面,有时会越过湖面粘在那几所空房子上——阳台封好了,葡萄架搭起来了,移来了一座假山,帘子也挂上了,主人该入场了吧……请允许我好奇和羡慕,允许我开始绵长的遐想。
桂花的香真是缠人,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又踏在芳香小径上,我的人、我的心似乎都被花香熏染了,周身暖融融的。这冷秋,竟没有一点哀愁;这现世,该有多好,继而生出欢喜之情——国家安定,小区宁谧,小家其乐融融,没有失业的困扰,没有战争的危情,日子陶然忘机。
我心悠悠,便觉天地也是悠悠。此时,我的脚步是极缓慢的,我怕错过一场叶子与树的告别仪式,我要留意秋虫们关于冬眠的窃窃私语,我似乎听见了两棵橘子树的深深叹息——去年的极寒天气,它们不堪忍受,看似无生还之气,园丁们果断给它们做了截肢处理,如今,截断的四周早已长出绿叶,状似男人的谢顶。犹记去年此时,橘子树挂果期,我和母亲散步,啪嗒,落下一个,啪嗒,又落下一个,母亲高兴得像个孩子,通通捡它们回家,供了很久。
唯有這段慢时光,我的思绪才会漫无边际。我想得很远——我的青春苍白,像贫了血;我也想得很近,想到当日的早晨,收拾屋子、做简易早餐、画一张脸,从卧室到厨房再到盥洗室,我忙碌得像林间跳来跃去的松鼠,而我的一张脸,要像墙绘那样,先铺一层白底子,用笔勾勒眼唇,再用颜料涂抹,眼睛是眼睛的颜色,嘴唇是嘴唇的颜色。待收拾完毕后,脚步放缓,优雅行于路上,忽见班车疾速驶来,我拼命地跑啊,简直一个受惊的小鹿。
讓时光慢一些,舒缓一些;让心灵接近自然,融身于自然。跟着风的方向,品味空气的味道,记得和花儿莞尔,每天,哪怕,只有片刻。
别辜负、也别怠慢了——这样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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