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gzhuan365 发表于 2019-6-17 09:03:50

青春,一场悲壮的屈服

  恍惚之间,十六载风雨十六载春秋。诚然,身处这人生最美好又最躁动的年华,能有闲暇“殷勤理旧狂”,也算是上天美妙的馈赠。那么我在十六年里做了什么?细细想来,主旋律应当是失败。更细地讲,便是抗争、失败、流放、屈服和再抗争。毋庸置疑,青春就是一场悲壮的屈服,一场为了重新站起来的屈服……

  生活不是小说

  我生来书生意气十足。我喜欢抗争,喜欢反抗一切我所认为的不平。稍大一些,我在金庸的武侠小说中发现了“理论依据”——大侠都立志“荡尽人间不平事”,我自然视其为金科玉律。再后来,在懵懂中囫囵吞枣地阅读了一些革命典籍,熟悉程度还达不到“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更是遥不可及。然而一切都不能妨碍我的自以为是。那时的我还在五年级。

  深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保尔光辉形象的感染,我喜欢一切红色,甚至“红色暴力”。妥协?屈服?那是胆小者的名片。我寻找一切机会证明我就是保尔,我就是那个钢铁铸就的红色战士。“机会”终于来了——

  “六一”儿童节联欢会的节目由班主任指定。这本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却被我在内心深处渲染成“独裁”与“不民主”,那么身为“保尔”的我肯定得挺身而出,这是“历史使命”在召唤。于是我连夜赶制出一份大字报,纵然字迹潦草,纵然文采平常,纵然逻辑混乱,纵然……一切在狂热的我的眼中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发动群众——叫上三五死党,全班贴发,联名上书要求班主任撤换节目。吊诡至极,可能是刚进入青春期的缘故,大部分同学都在我的煽动下签字画押。初生牛犊们甚至做好了请愿不成就罢课的打算。

  一份承载了我全部希望的大字报摆在了班主任的办公桌上。出人意料,班主任毫无愠色:“既然如此,你来筹备吧。”她的脸色如同杯中的开水般平静,更如深渊般莫测。我略微发怵,却故作镇定地满口答应。一切竟非常顺利。

  新一轮的活动安排展开——再一次出乎意料,竟无人报名。当初那些积极参与的“革命者”都消极面对这一“胜利果实”,大家互相推诿,竭力推脱。终了,除我一人报名外,后无来者。眼看“六一”将至,眼看别的班排练得风生水起,而我们……当初义愤填膺的“群众”纷纷倒戈,要求班主任出山。“内忧外患”中,还是班主任给了我一个台阶——“我来帮帮你”。毋庸置疑,这是宣告我的倒台。第一次抗争——失败了!

  在一阵天翻地覆中,我第一次自我流放——一个星期不与任何人说话,反复思考败在何处。不得不承认,孤独中别有一番洞见——我所谓的革命理论,不过是在武侠小说和革命小说里汲取,两者相混淆产生的怪胎;所谓的神圣与正义不过是我的幻想,甚至可以说是幻象,这种神圣与正义只能催生狂热。一昼夜读完《堂吉诃德》,我发现我和他的初衷惊人地相似,且几乎殊途同归——他是误把风车当妖魔,我却将现实考虑得太简单,我们都一败涂地且沦为笑柄。从与保尔比肩到与堂吉诃德抱团,这种心灵落差不言而喻。然而我不会放弃,我定要重新来过。

  在一个星期的流放后,我成长了——我忍辱负重地选择了屈服,但我不屈服于任何人,我只是屈服于现实,屈服于往日的无知,屈服于知识的匮乏。生活不是小说,现实不容虚构。但是青春锐气不减,屈服是为了再度抗争!

  他人不是自己

  历经数载沉默与积淀,其间虽难免摩擦,然而我谨记第一次失败的屈辱,皆未发展成大事。直到那天,我进行了第二次反抗——

  在初三的时候因为课业负担重,大家基本上懒于打扫教室。因此班主任出台“卫生评选倒数第一,重做一周”的规定。当然,针对这样摆脱“大锅饭”的英明决策,我举双手赞成。然而当我打扫时,竟鬼使神差地连续三周倒数第一。处罚自然难免,且每天一到校就被卫生委员如抓壮丁般押解至包干区,实行监管劳动,羞辱不言而喻。

  起初,因为犯错在先,大家不敢有怨言。然而几周后,纵使费尽心思依然倒数第一,满腹牢骚便如洪水泛滥般倾吐,止都止不住。最终,问题的矛头指向了一旁冷眼旁观的卫生委员——为什么她不用做值日,不用承担重罚之苦?一时间极度的不平衡占据内心,彻底激化矛盾。大家义愤填膺,一致推选我写一份请愿书。

  又是一夜难眠,我心潮澎湃,白纸黑字,一气呵成。我提出“或给卫生委员安排卫生任务,或弹劾之”的主张。然而,大家阅后竟面面相觑,指着“联名请愿书”窃窃私语。片刻的静默如同无底的深渊,让我踯躅莫如。终于有人开口:“我看联名就算了吧,我们只是希望不再重做值日,况且弹劾恐怕要得罪人哦!”百般推诿下,我苦笑:“恐怕这‘联名弹劾信’有名无实了吧!”众人尴尬。

  当班主任调查此事时,更有聪明者慌忙站出来划清界限,洗清一切与我的干系。面对残酷的现实,我的心分明在滴血。热情再一次被现实冰封,美好的理想再一次被现实的南墙撞得粉碎。纵然还是免除了这无休止的惩罚,纵然最终把卫生委员调离了监督岗位,又有什么意义呢?当大家欢呼相庆之时,我知道,我的第二次抗争又失败了。

  第二次自我流放,拉开序幕——来龙去脉总在我的脑中循环。这次我觉得我并没有错,因为我仅仅是坚持独立思考,不随大流,不被舆论左右地说话办事;我没有加害任何人,仅仅是就事论事;经过一番互相致歉,我与卫生委员已成诤友……然而,似乎我又大错特错,我将个人的思维无限扩大,甚至强加于人。但他人不是自己,他人是独立的个体。

  在长久的流放后,我又迎来了心灵的成长——我再次选择屈服。同样不屈服于任何人,只屈服于现实中我的稚嫩、我的小冲动以及那青春的棱角与生活相撞的火花。

  向生活屈服并不丢人,在生活面前放弃理想才真丢人。屈服于生活、力求东山再起之人,纵然是一副衰老的外表,也难藏赤子之心;放弃理想之人,纵然如何标榜现实主义,也不过是其衰老心灵的一己之见。

  青春,一场悲壮的屈服。纵然倒下,也要化作一座山、一道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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