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gzhuan365 发表于 2018-9-14 11:40:21

“救命”的那一跪

  陈学文是南城建筑公司的总经理。他老家有个表婶叫马翠花。翠花婶丈夫早年去世了,独身一人供养儿子上大学。陈学文出于同情,让马翠花在公司里做清洁工。

  公司的制度很严,虽然是表婶,但是,马翠花每天晨会见到陈学文,也得像别的员工一样,站得笔直,毕恭毕敬地和大家齐喊:“陈总好!”作为说一不二的一把手,陈学文也接受得心安理得。

  这年春节前,父亲陈树根打来电话,要他回来过年。陈学文想到自己已经有三年没有回家过年了,便答应了。

  春节前一天,陈学文回到老家靠山屯。马翠花也搭了陈学文的顺风车回到老家。

  靠山屯地处陕西偏远山区,至今还保留着一些古朴的习俗,比如,大年初一,晚辈要到长辈家,双膝跪下,给长辈磕头,只有等端坐在中堂上的长辈发话,晚辈才能起身。

  大年初一,陈树根叫醒陈学文,要他去给马翠花拜年。陈学文揉着眼说:“爸,我去给其他亲戚拜年可以,可是给表婶拜年就免了吧。”

  陈树根脸孔一板,说:“怎么了?我知道你小子的心思,你是放不下你那总经理的架子!马翠花是你手下清洁工,跟你差得天高地远,你怎么能去给她磕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表婶是你手下不假,可现在是在靠山屯,长幼辈分不能乱!”

  看见父亲发火,陈学文不敢再磨叽了,他不情愿地穿上衣服,来到马翠花家。马翠花正端坐在中堂上,等待接受晚辈的叩拜呢,看见陈学文进门,马翠花一下起身迎了上来,手足无措地说:“哎呀,陈总,你怎么来了?”

  看见表婶那受宠若惊的样子,陈学文心里很受用,当老总的就是有面子啊!但很快,陈学文就烦心起来,爸爸叫他来拜年,是要按老黄历来,这就要自己给马翠花规规矩矩地磕头!不管怎么说,老总给员工磕头,心里总不是滋味。

  想到这里,陈学文懒洋洋地说:“表婶,什么陈总不陈总的,今天我是你侄儿,我来给你拜年,爸还强调,一定要我给你下跪呢!”

  “使不得,使不得!”马翠花慌不迭地说,“那都是老黄历,你来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还要什么下跪!”

  这话说到陈学文的心坎上,他顺水推舟道:“表婶,要不我就不跪了。不过,如果我爸问你,你可要给我打个埋伏,说我跪了。我爸那人你不是不知道,认死了的事,十头水牛都拖不回来。”

  “放心吧,你爸要是问,我们就这么说。”马翠花说。

  有了这样的保证,陈学文放心了,他坐在那里,和表婶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起身准备告辞。马翠花说:“那哪行?中午在这里吃饭,我把你爸妈也叫来,一家人在一起聚聚,拉拉家常。”

  陈学文见推托不过,就打了个电话给父母,陈树根爽快地答应了。

  不一会儿,陈树根和老伴来到马翠花家。陈树根盯了陈学文好大一会儿,问:“学文啊,给你表婶下跪了吗?”

  陈学文连忙说:“跪了啊,不信你问表婶。”

  陈树根上上下下打量着陈学文,好半天没说话。马翠花怕事情败露,连忙打着圆场说:“树根啊,学文跪了,还给我磕了三个响头哩。”

  陈树根这才移开目光说:“跪了就好。翠花啊,上菜吧,今天我们一起喝个痛快!”

  陈学文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老顽固给糊弄过去了,所以,喝酒的时候也就放开了。表婶家的酒是那种高度的红高粱酒,几杯下去后,陈学文就醉醺醺的了。这时,陈树根露出狡黠的微笑,他扯着迷迷糊糊的陈学文说:“学文,站起来,给你表婶磕头。”说着,将马翠花推到中堂的椅子上坐定。

  马翠花连声说使不得,挣扎着要起来,陈树根一把按住她说:“老嫂子,不是我倔,这小子该给你磕头的。想当年,学文生下来,她妈没有奶水,你家狗蛋也生下来不久,是你把本来就不够的奶水分给了学文。没有你,他陈学文活不下来啊!”

  马翠花说:“树根,还提那些事情干吗,我早都忘了。”

  “你忘了,可我忘不了。”陈树根大声地说。

  此时的陈学文早已忘记他老板的身份,酒精赶跑了他老总的架子,他口齿不清地说:“表婶,我爸爸妈妈常跟我说,没有您喂养我,我就不能长大成人,学文我给您磕头了。”说着,扑通一声跪下来,朝马翠花磕着响头。

  马翠花激动得老泪纵横,陈树根和老伴也笑得合不拢嘴巴。这时,在外当个小包工头的二憨走进来,他见陈学文恭恭敬敬地给马翠花行着大礼,竖起了大拇指:“学文这小子,没有老板的架子,好啊!”

  陈树根和老伴把儿子扶到家里,陈学文蒙头大睡,醒来后,对自己朝马翠花磕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假期结束后,陈学文和马翠花又回到了南城,两人都恢复了各自的角色,老板还是老板,员工还是员工。

  入春不久,陈学文又接了一个大工程,可就在这时,棘手的事情来了:南城出现了民工荒,不仅招不到民工,现有的民工也纷纷辞职。陈学文急得想上吊。就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事情有了转机——老家来了五十多号青壮年救急了。

  为首的二憨说:“学文啊,我知道你现在手头紧,我把我手下那号人带过来了,还顺带动员了另外几个工程队的家伙。我跟他们说,陈学文老板那可是条汉子,春节的时候,那么大的人物,还给自己的员工马翠花磕头,跟这样有情有义的人干准没错!”

  陈学文听得一头雾水,他想到醉酒的那一幕,忽然明白,那天,一定是爸爸故意灌醉了他,让他在酒醉之后给马翠花磕头的。

  顾不得多想,陈学文将任务分配下去,几十号人立刻投入到工地上……

  工程顺利交工后,陈学文想到了醉酒磕头的事情,他打电话给爸爸说:“爸,幸亏大年初一那天,我给表婶磕头了,那一跪,救了我一命啊!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没有给表婶下跪的?当时我们的双簧演得很好啊!”

  陈树根乐呵呵地说:“那天,我就估摸着你小子耍派头,我防你一手呢。头天晚上,我叫你妈在你裤子膝盖那个地方,缝了两只小水袋,你要是跪了,那水袋准破。到了你表婶家,我看你裤子干干净净的,就知道你们演双簧。小子,明年春节回来,还要不要我把你灌醉?”

  “不了不了,这一跪啊,我算明白了,做老总的,最重要的不是架子,而是对员工的一腔真情。”陈学文由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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